第12章
唐景星开车带着自家媳妇离开医院。
刘姗发现车行方向不是去自己老娘那儿，“哎，你这是往哪儿开啊？”
“回家。”
刘姗急了，“回家干吗？去我妈那儿啊。”
“不想去。”唐景星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哎呀你这人，我妈还等着咱们呢。”刘姗不高兴了。
唐景星抽抽嘴角，那就让她等着吧，才懒得管她。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妈都被保姆气哭了。”
唐景星笑了，“她还能被气哭？不都是她把保姆气跑的吗？”
“哎呀，你呀，你赶紧去朝阳道。”刘姗说着就要转方向盘。
“别闹了！”唐景星瞪眼，“危险！干吗呢！”
刘姗低眼不说话。
唐景星瞥了刘姗一眼，“哎，你妈是只有我一个女婿呢，还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偏就可着一只羊薅毛啊？你哥管过你爸妈吗？他跟你爸妈就隔着一条街住，他怎么不管啊？”
说起这些刘姗就理亏，自己那哥哥，爸妈对他最好了，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什么好东西都往他家里划拉，到爸妈需要人的时候，他最派不上用场。其实说白了还是自己爸妈的问题，他们太过重男轻女，从刘姗小时候他们就是这种做派，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是哥哥的，哥哥吃够了才轮到她们几个妹妹，家里有钱都是先紧着哥哥花，她们几个妹妹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可是，父母再重男轻女再不公，那也是父母，孝敬父母是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不管别人孝敬与否，她刘姗不能不管父母。很多时候刘姗也气，气她那个什么事都不想扛的哥哥，气她那眼里只有儿子的爸妈。但是，事情扔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得管。她管，就得拉着唐景星一起，这些年来，说良心话老公唐景星也够尽心尽力了。不过事情却总也没个完，自从老爹生病请保姆以来，她老娘和保姆之间的战争就没停息过，每次一有事儿都会把唐景星拉去，难怪唐景星烦，刘姗自己也烦。
“最后一次，啊。”刘姗的软话送进唐景星耳朵，“咱去看看，啊，她都说了好几回了。”
唐景星无奈，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永远都说是最后一次，“最后”这词在刘姗的字典里就是“没完没了”。唐景星真不想管他那丈母娘，不过车开着开着就拐上了朝阳道。
刘姗感激地笑了，“我老公真是个天大的好人，我怎么找了这么好个老公呢？我的命也太好了。”
唐景星闭眼一笑，嘴甜是刘姗的优点，她懂什么时候说好听话。
刚出电梯，唐景星就看见了站在家门口等着他的丈母娘——马老太太。
马老太太望见女婿，黝黑的圆脸绽成一朵花，“哎哟，我的儿，我的亲儿，你来了。”
唐景星“嗯”了一声。
刘姗偷笑，女婿在老娘嘴里永远都是亲儿，她这亲闺女只是闺女。
唐景星的丈母娘有着和刘姗一样的优点，嘴甜，只要见了女婿就亲儿长亲儿短的叫着。
刘姗上前扶了亲娘，“进屋说吧。”
唐景星随在她们后面进屋关上门，他望了望卧室，老丈人睡着。
马老太太抓住唐景星的手，“哎呀我的儿，你可来了，这都多长时间没来看妈了，妈早就想你们了。”
刘姗低头一笑，顺眼瞅了瞅唐景星。
唐景星抽笑一下，把丈母娘的手轻轻拿开，指了指卧室里躺着的那个人，“这几天怎么样？”
马老太太的眼睛忽闪了两下，语气切换成了伤心模式，“还能怎么样，还那样呗，我可怜的老头。”
唐景星避开丈母娘的眼光看向别处，他这丈母娘怕是又要开始唱戏了吧。
“坐下慢慢说吧。”刘姗扶老娘坐到沙发上。
马老太太又站起来，“我给我儿倒茶去，你们坐啊。”
“我们不喝茶，你快坐下吧。”刘姗按着亲娘的肩膀让她坐定。
唐景星坐到一旁。
马老太太看着唐景星，脸上切换成了关切模式，“哎呀我的儿，你爸怎么样了？”
“好点儿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马老太太忧心忡忡的脸上被释然的笑意取代，转而又是忧心，“哎呀，我听说老亲家住院了，我这心里这个着急呀。”
唐景星也懒得分辨老太太话有几分真情几分虚义，听听便是。
“儿啊，你昨天在医院陪你爸了吧？”马老太太关切的眼神一直游走在唐景星脸上，“你看看你累得，脸儿都发白了，早上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唐景星点点头，有些不耐烦她这些没完的虚客套。
刘姗看懂了唐景星的表情，于是开门见山：“妈，保姆这是又怎么了？”
唐景星看向马老太太。
马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又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依着唐景星的经验，这是要诉苦了。
“儿啊，你的好心好意妈都知道，你都给妈找了几个保姆了，妈心里都记着儿的好呢。”
唐景星以往的经验又告诉他，老太太是先好话再赖话。
刘姗说：“妈你就说吧，你又把保姆怎么了？”
马老太太急道：“我怎么她了？我没怎么她呀，我能把保姆怎么着啊！”
唐景星眨眨眼，恶人先喊冤。
“妈，这是第六个保姆了。”刘姗说：“每次都是妈你把保姆赶走的，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呀？”
唐景星心里感到安慰，自己媳妇不糊涂。
马老太太直了直身子，提了声音说：“我怎么会赶走保姆啊？都是她们自己走的。”
唐景星翻翻眼睛，鬼才信。
刘姗说：“先别管之前的了，就说这个吧，什么原因人家又不来了？”
马老太太缩低身子叹了叹，“你动不动就说我的不是，真是冤枉。”
唐景星低眼听着，他倒要听听老太太怎么说。
“儿啊。”马老太太把手够过去拍拍唐景星的胳膊，眼中闪着急需人同情的目光，“儿啊，你们可不能这么说妈呀，妈可没有容不下保姆啊，以前那几个可真的都是他们自己走了的呀，妈对她们都好着呢。”
刘姗有些不耐烦了，“就说现在这个吧，别说以前的了。”
马老太太又拍唐景星的胳膊，“儿啊，你可得替妈做主啊，这个小孙不来了，真不是妈赶她走的呀，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呢，早上起来她就跟我说，她要走了，不想干了，你说有她这样的人吗？她不干了，是不是也得提前跟东家说呀，说不干就走人，早上就要让我给她结工资，这还没到月底呢。”
“原因呢？她为什么突然要走？”唐景星审视着老太太。
马老太太避开女婿的目光看向别处，“妈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妈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呢。”
刘姗叹气说：“妈，小孙都给我打过三次电话了，说你总让她吃剩饭剩菜，人家说那菜都不知道剩了几天了。”
“不可能！”马老太太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开了，“你说说这保姆，过分了啊，她还给你打电话告状，这什么做法啊！”
“你是不是总让人家吃剩菜吧？”刘姗想知道的是问题症结，她不想听老娘辩解。
“你们看啊。”马老太太开始了，“小孙是你们找来照顾你老爸的保姆，对吧？”
刘姗盯着老娘的脸，然后呢？
“儿啊。”马老太太看着唐景星，诉苦道：“儿啊，你是不知道，那保姆太难伺候了。”
唐景星想笑，她还说保姆难伺候？
“咱这样的好人家，只会善待别人是不是？她来的时候，咱就说了，包吃包住，对吧？”
刘姗一笑说：“妈，咱们找的就是住家保姆啊，当然包吃包住了，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爸。”
“对呀我的儿。”马老太太说：“可那保姆呀，真的难伺候，一日三餐都得我给她做。”
“多双筷子的事啊。”刘姗说：“你多做一点儿就行了啊，你们平时也要吃饭啊。”
马老太太侧过脸盯了刘姗一眼，“啊，妈也是这么想的，住到一个屋檐下了，那就跟自家人一样了是吧？我们吃什么，她吃就是了，她还挑肥拣瘦的，这个菜新了那个菜旧了的。”
刘姗闭眼，这跟保姆说的明显是两个版本，“妈你是不是老把剩菜给保姆吃？”
“哎哟我的儿。”马老太太耷着嘴角，“家里有剩菜还不正常吗？我头天晚上怕做少了，多做了一点儿，第二天吃很正常啊，谁家不吃点儿剩菜啊？”
“你是不是中午光让保姆吃剩菜，不给人家做新的。”
“哎呀，老人家节约惯了吗，头天吃的扔了多可惜，第二天再吃一吃怎么了？她，哎哟，她就是难伺候，你说说，她一个保姆啊，她来咱家，倒成了我是她的保姆了，天天给她做饭，还落了她个不满意，她还朝你告状，哪有这样的保姆？”
唐景星这半天没说话，他相信保姆说的，老太太就是每顿午饭都让保姆打扫昨天或不知道哪天的剩菜，保姆提出意见，老太太就说给你的工资够高了，你还挑三拣四，保姆吃了一个月剩菜，不想干了，就这样。
刘姗说：“妈你这样不行啊。”
马老太太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哎哟，妈怎么了？我善待保姆，天天给她做饭，她对我不满意，你还说上我了。”
老太太真能胡搅蛮缠，唐景星也是服了，开眼了。
“老太太，你就说吧，你什么打算？”唐景星听得头大，他想赶紧结案。
马老太太看看女婿，难得的没说话。
唐景星说：“老爷子那样了，你一个人肯定是照顾不了，要么把小孙叫回来，给人家一日三餐吃好了，让人家好好照顾老头，要么再找个专门做饭的保姆，给你们三个做饭。”
“哎哟，那得多少钱哪？”马老太太不能提钱，提钱心就疼。
“哦，还有一招，我大舅哥刚搬了新家，三室两厅，要不你们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他开的饭馆就在楼下，这样你们吃饭也方便，他们照顾你们也方便，你看呢？”
马老太太眼角抽了抽，“不行啊我的儿，刘姗他哥太忙了，根本照顾不了我们，不行不行。”
唐景星低眼笑了一下，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马老太太想了想，“要不，换个保姆？”
刘姗翻眼道：“已经第六个了，妈。”
“这回，咱们找个又能照顾你爸，又能做饭的。”
“那工资肯定双倍。”唐景星直截了当。
“哦，是啊。”马老太太叹道：“你爸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他要是好好的，哪会有这么多事儿？”
唐景星翻眼看看房顶，老太太这是又开始了。
刘姗说：“妈，你就说小孙照顾我爸照顾得好不好吧？”
马老太太抿着嘴角想了想，“还行。”
“那就是不错了。”刘姗说：“那就把人家再请回来，你别给人家顿顿吃剩菜，好吧？”
马老太太歪着头不语。
“我看，住我哥那儿也挺好。”刘姗说。
“不不，不住你哥那儿。”马老太太忙说：“可千万别麻烦他。”
刘姗也是无语了，亲娘永远舍不得麻烦她亲儿子，闺女倒是用来使唤的。
“那好。”唐景星说：“那就把小孙请回来，跟人家说说好话，以后对人家好点儿。”
马老太太不甘心，“儿啊，能不能再找个保姆，找个没这么多事儿的。”
唐景星笑了，“哪个保姆也不愿意天天打扫你家剩饭剩菜，人家又不是垃圾桶。”
刘姗说：“行了，小孙那儿我来打电话，人家愿不愿意回来还另一说呢。”
马老太太看向卧室那边，“哟，她要不回来，你爸怎么办呢？”
唐景星闭了闭跟，现在知道后果了，这老太太。
刘姗说：“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小孙，跟人家好好说说。”
“实在不行，给人加点儿钱。”唐景星说。
“哎哟，不用不用。”马老太太摇着双手，“给她够多了。”
唐景星默然一笑，真是吝啬又刻薄。
刘姗说：“我爸的工资那么高，多给个一两百块钱也没什么。”
马老太太深深剜了女儿一眼。
刘姗哼声一笑没说话，她就知道，亲娘要把省出来的钱都留给她亲儿子。
“行了，就这么定了，给小孙加点钱请人家回来，以后不许再给人家吃剩饭剩菜了，人家要再打电话投诉，我们也没办法了。”唐景星结案了。
马老太太黝黑的脸色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