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虽说与儿子谈心的主要内容是接受再教育，可刘老爷子还是很欢喜跟儿子聊天儿，并常把“你说的对”挂在嘴边，以此对儿子的批评指正予以肯定和接纳，每每被儿子否定批评指导后，刘老爷子都会付之一笑，摇摇头叹道：“唉，老喽，什么都得听儿子的喽。”
刘阳听老头叹气就下意识翻眼睛，他看了看时间说：“行了，进去吧，看看我妈醒了吗？”
刘老爷子点点头，随着儿子同时起身，“哦对了，今天晚上，你妈这儿得有个人陪着吧？”
刘阳痛快回道：“不用吧。”
刘老爷子原本是想着这话提醒儿子一下，看看儿子愿不愿意主动留下来陪妈妈，可又一想，儿子也开了大半天车了，来回折腾两天了，肯定也累了，于是只说：“我看，我还是留下陪你妈吧，我怕你妈一个人上不了厕所。”
“还是别了。”刘阳瞄了老爷子一眼，“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你再累出个好歹，事儿更大。”
刘老爷子抿了嘴角，“你妈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啊，我不放心啊。”
刘阳说：“我一会儿问问，找个护工不就行了嘛。”
刘老爷子盘算了一下，“还是我留下吧，找护工不还得花钱吗？而且肯定便宜不了，这是帝都啊。”
刘阳看看老爷子，“花钱事小，你累着事大。”
儿子的态度很明显了，第一，儿子不会自己留下陪床，第二，刘老爷子也不能留下陪床。
刘老爷子轻轻叹了叹气，他琢磨着，请个护工一天最少不得三五百？不是小钱哪。
刘阳看了老爷子一眼，“找个护工最好，人家是专业的，比你留在这儿管用。”
“是是。”刘老爷子知道自己掰持不过儿子，连连点头说：“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刘阳跟刘老爷子前后脚进了病房，老太太还睡着。
见有护士在屋里忙活，刘老爷子问：“护士，麻烦问一下，咱们这儿有护工吗？”
“有。”
“一天多少钱？”
“你去住院部门口看看吧。”
“哦，谢谢啊。”
刘老爷子看看刘阳，刘阳说：“你在这儿陪我妈吧，马上就输液了，我去看看。”
刘老爷子点头。
可能是屋里说话的声音大起来的原因，也或者是老太太睡醒了，刘老爷子看着老伴缓缓睁开眼，轻声问：“老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冲刘老爷子笑了，“嗯，还行。”
护士通知，二床该输液了。
刘老爷子看着可怜的老伴，“又要输液了，你要不要先去方便一下？”
老太太点头。
刘老爷子扶起老伴的时候瞬间难过，身量本就不高大的老伴又瘦小了一圈，胳膊腿全都软弱无力，唉，这病，太折磨人。再看看老伴的白头发，刘老爷子只剩了一声叹息。
刘老爷子扶老伴从卫生间出来，见儿子也回来了，问：“怎么样？”
刘阳说：“护工联系好了，一会儿就过来。”
“一天多少钱？”这是刘老爷子一直关心的问题。
“四百。”
刘老爷子点头表示已知晓，贵是肯定的，这是哪儿，京城啊。
刘阳看老爷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于是说：“有护工在，你不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吗？你在这儿待一晚上根本扛不住。”
刘老爷子扶老伴在床上躺好，听着儿子的话连连点头，“是是，你说的对。”
“钱我给护工了，先给了三天，到时候再续。”
刘老爷子点点头，行，儿子还是孝顺儿子，不过这钱着实也让他心疼。
老太太刚躺好，护士就把吊针打上了。
刘老爷子心疼地看着老伴的手，又挨一针，上次手上因为输液留下的淤青还没消呢，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唉，可怜的老太太。
刘阳看着老妈，“感觉好点儿吗？”
老太太笑笑，“好点儿。”
刘老爷子黯然伤神，这话一听就是亲妈用来安慰孩子的，哪儿好了？明明一点儿也没好。
“对了，晚上吃的什么？”刘阳问。
“医院订的病号餐。”刘老爷子答：“包子，汤。”
老太太含笑说：“他们这儿的包子还挺好吃的。”
“那挺好啊。”刘阳说：“订好了餐，护工也请了，安心住着就是了。”
老太太不笑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老头。
刘老爷子叹了叹说：“知道你想回家，可这不是病了吗？听儿子的吧，安心在这儿住两天，调理好了咱就回家，啊。”
老太太轻轻舒了口气，闭了闭眼，轻声说：“想回家。”
刘老爷子轻轻拍着老伴的胳膊以示安慰。
“回什么家，你好好住着，乖乖听大夫的，治好了再出院。”刘阳严肃道。
儿子的话对是对，就是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刘老爷子听着不舒服，看了一眼儿子说：“跟你老妈说话的时候温柔点儿。”
刘阳一笑，像哄小孩一样又道：“妈你听话，啊，乖乖听大夫的，好好吃药，好好输液，过两天呢，咱就回家了。”
说完刘阳看着老爷子问：“这样行吗？”
刘老爷子一笑，“臭小子。”
儿子这种狗东西，就会对自己亲爹亲妈呼来喝去，对自己媳妇和儿子他肯定不这样，哼，刘老爷子笑着摇头。
三人说着话，护工也到了，刘老爷子把该叮嘱的事都跟护工交待了，又另外给护工订了餐，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时间也不早了。
刘阳说：“回去吧，我妈也该休息了。”
刘老爷子不舍地点点头，老伴看自己的眼神让他心里及其难受，那可怜巴巴眼神，分明是在请求他带她回家，唉，可他不能够啊，他得把老伴独自留在医院，刘老爷子只能慨叹人老之无奈了。
乘车回家的路上，刘老爷子一直默默呆坐，他什么也不想说，他倦了。
回到家，小孙子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就扑向爷爷，刘老爷子心里全是感动和疼爱。
“我的好宝儿，爷爷的好宝儿。”刘老爷子打起了精神。
小宝伸着小手让爷爷抱抱。
刘老爷子说：“不抱不抱，爷爷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脏，啊，等爷爷先换换衣服。”
小宝看着爷爷先是洗了手，然后进屋关上了门。
唐景怡问刘阳：“奶奶怎么样了？”
“好点儿了。”
“晚上一个人在医院行吗？”
“找了个护工。”
唐景怡点头，“那挺好。”
“就是啊。”刘阳说：“老头说他晚上要陪床，那哪儿行啊，他扛不住的，明天他也起不来了。”
唐景怡想起大哥陪了老爸一晚后，第二天确实看着极其疲累，大哥是什么岁数，爷爷是什么岁数，老人肯定熬不住，请护工是对的。
唐景怡给小宝擦干头发，“去换衣服吧。”
刘阳快速换了衣服洗手消了毒。
刘老爷子换好衣服出来，见孙子正在另一间卧室鼓捣睡衣，笑着走过去，“哟，小宝也换衣服哪？”
小宝光着小肚皮朝爷爷伸手，“爷爷抱抱。”
刘老爷子笑着摸摸孙子的小肚肚，“哎哟，快穿上，该着凉了。”说着赶紧给孙子套好衣服。
“爷爷你怎么才回来呀？”
“啊，爷爷送奶奶去医院了呀。”
“奶奶呢？”
“奶奶今天要住在医院。”
小宝噘噘小嘴。
刘老爷子搂住小孙子，“爷爷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想奶奶是不是？”
小宝点点头。
刘阳走过来，捏捏儿子的脸蛋，“你想爸爸了吗？”
小宝看看爸爸，又点点头。
“好儿子。”刘阳摸摸儿子的头，“跟爷爷说说话吧，爸歇会儿了。”
刘阳哎哟一声倒在沙发上。
刘老爷子看看儿子，“儿子累坏了吧？”
刘阳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小宝问：“爸爸怎么了？”
“你爸累了。”刘老爷子把孙子抱在腿上搂着，“唉，你爸不容易呀，跑来跑去的，折腾累了。”
唐景怡听着公公的话，心下也是一番感慨。
刘老爷子自然也很累，可是孙子要跟他说话，他必须打起精神，打不起八分，也得打起五分，那是他的大孙子，他的心肝大宝贝，他得努力陪着。
唐景怡趁爷爷陪孩子的时机，给大哥去了个电话，得知老爸病情稳定情绪也良好，她安心了些。电话里，唐景云也问起了唐景怡婆婆的情况，唐景怡也报了平安。唐景怡听说晚上二哥陪老爸，本想给二哥去个电话，再跟老爸聊几句，可看看时间又打消了念头，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想说的话还是攒到明天再说吧。
唐景怡看小宝和爷爷聊得起兴，没好过去催孩子睡觉。
刘老爷子看着孙子眉飞色舞的神情，听着孙子绘声绘色的故事，他又是捧场又是夸奖，孙子真是他的心肝宝贝，孙子就是刘老爷子的灵丹妙药，只要搂着孙子，一日的烦忧一身的疲惫仿佛就这样消散了，要是老伴没病就好喽，爷爷奶奶一起搂着大孙子才叫好呢，唉，刘老爷子不由得叹息。
刘老爷子闭上眼，搂着孙子轻轻晃着，晃着晃着，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