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乘云邑
乘云邑，上方境的北方大城，漫山遍野的都是浓浓的春意。
名副其实的修士之城坐落在一条条或是天成，或是人为的河网之上，坐落中心的内城，沿着内城辐射的外城，以及附庸着外郭建立的无数杂居凡修的外厢外关，蕴藏着哪怕是最聪慧的修士也难以琢磨清楚的庞大财货，因而吸引了无数人的来到。
城外的原野上，微微和风伴着初春的气息，吹得船上和路上的行人都暖洋洋的，连赶路着劳累的事情都凭空多了点踏青的趣味。
乘云邑水网错落，水门无数，也有着八方天门，但凡是筑基以上修士都能畅行无阻。搭着凡人船只进城的，无非都是些刚刚开始修行的炼气修士罢了。
在无数条来来往往的其中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小舟之上，驾舟的老者正口若悬河地跟今天照顾他营生的贵客介绍着自己这几十年操舟泛波的见闻，斑驳的水光印在老者的脸上，照得他满脸的皱褶都多了层灿烂的光泽。
“小神仙啊，不是老朽吹嘘，您来我们这儿可是来对了地方了，乘云邑，那是你们这些神仙的叫法，我们这些啥都不懂的凡人就管叫大城了。这里的宝物多得很嘞，您要的这都有，要是您愿意，老朽还能给您带带路，指指地方，您也能走得方便……”
老船夫自认眼尖，一眼就笃定了他面前的白发青年就是这么一位刚刚修行的年轻人，那可得好生招待。
这小神仙们一般都出手大方，要是能赏老朽我一点金银财货，或是些神仙用的东西，老朽可就是吃穿不愁了。
想到这里，老船夫也不觉得手酸口渴了，风吹日晒的结实身子似乎年轻了足足二十岁，把桨橹甩得飞快，生怕这位贵客嫌他干得不够利索。
只是老船夫绝不会猜到，面前这个俊逸郎君的本质，其实是一个女儿身。
夏安安坐在篷船的位子上，饶有兴味地听着老船夫的讲述，这么个愿意跟她平等说话的人可是不多见。她听着，不时还接上几句，聊得很是欢畅。
又听了会儿，老船夫似乎是说得有点累了，语速逐渐慢了下来。
“唉，老朽年纪大了，要是以前啊，能跟您好好说上几个时辰嘞。”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您休息会儿吧老人家，我看看这到哪儿了。”
“好，好，小神仙啊，现在还离得远呢，不用急。”
夏安安站了起来，踏着方步走到船头，一手扶着旗杆，举目望向周遭的一切。
果然如老船夫讲得一样，这儿离乘云邑还远得很，饶是如此，这座宏伟大城的威仪已经扑面而来，让夏安安感到眼前一亮。
不愧是上方境数得着的大城啊。
感叹一声，她倒不是没见过如此繁荣的地界，吸引夏安安的是此境独特的风情。
和昆仑境完全不一样，那儿的一切都围绕着宏伟的雪山修建，一座座宫阙修建在山间的各个悬崖峭壁之间，栈道供凡人行走，高台供修士起降，因而见到的更多是宏伟的雄峰，而非是这般一砖一瓦垒起的城郭。
至于钰龙境，一路以来的见闻让夏安安明白，那儿的山比起昆仑境有过之而无不及，凡人安于山麓，聚族穴居；修士往来高峰，用各种灵兽的巨大骨头和各种各样的石制材料修建起足以修行的阁楼大殿，似这儿的景象是极罕见到的。
上方境，实在是太平坦了，老船夫和她说的那些个山，在夏安安心里连小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其它了。
沿岸的集镇人烟稠密，通河的沟渠整齐有致，此间的凡人多的超过想象，富庶程度也超过了她的想象。
“这上方境可真是个适合凡人的好地方啊。”
“小神仙可说得太是了，不只是凡人，还适合你们这些神仙嘞！小神仙这么说，看来不是我上方境的人啊，您是从哪儿来的啊？”
夏安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区区一个凡人船夫也能说道一下这些东西，眼睛里顿时挤满了笑容。她微微笑着，指了指北方的天幕说道：
“昆仑境，我是从那儿来的。”
“原来如此，老朽我上一次送昆仑境来的神仙去这大城啊，可是跟着爹学弄桨的时候了。”
眼见着老人又提起了兴致，夏安安赶忙拦了下来，抓紧问道：
“老人家，我想问一下这个乘云邑是怎么样的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我要的东西。”
老船夫可能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竟然从坐着的小木凳子下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憨笑着递了过去。
“小神仙算是问对了人了，还好老朽有准备，这是以前坐我船进大城的神仙给我的，您慢慢看啊。”
夏安安顺手接了过来，这可是意外之喜啊，她很是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张地图有点年头了，上面的文字有点模糊，不太容易看，饶是如此，夏安安还是看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可能是时间带来了变化吧，除了不太容易变道的各个水路，以及巍然矗立的八座天门，外城的格局跟她记忆里已经不太一样了。
“八个大集吗？我记得好像是九……”
“对的，正是八个大集，每个天门后都有这么一处大集，小神仙可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能便宜买到一些好东西嘞，老朽可没少听说有神仙做到呢。”
老船夫冷不丁插了一嘴，夏安安闻之一惊，把到嘴边的话止住，道完谢，默默继续看了下去。
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很是感激地把地图送了回去，当然，还有盖在这旧纸之下的一点细碎的金银，互惠互利，夏安安做得是颇为顺手，听着老人爽朗的笑声，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快。
水门近了，扑面而来的巨大外郭的阴影足足延伸出数十丈长，也只有修士才能在平地里塑起这么一座奇迹般的宏伟巨城，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她也不禁为它而赞叹。
看着来来往往穿梭在天上的修士，夏安安不禁想起了被她抛在一边的凤澜。
这一路来都是凤澜在操控飞剑，到了城外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相当不少了，趁着他打坐的工夫，夏安安留下了讯息，独自一人坐着小舟消消停停地赶着路，着实是一场难得的放松。
“凤澜，应该到了吧？”
看着最近处的东南天门，约莫着凤澜应该进去了。
又看了看远方，那道只许修士飞行通过的天门方向，一道道惊鸿从远方赶来，说不定此中就有一道属于他呢。
等见到我，他会是怎样一个表情呢？
夏安安想着，凤澜应该是会着恼吧，会问自己为什么偷偷跑了；说不定会难过，那个孩子那么单纯，肯定是不希望自己被抛下的，还会是什么呢？
她双手托起下巴，看着两侧富饶的田野，双眼舒服地眯了起来，脸上不经意间溢满了笑意。
这种笑容不属于重楼，只属于寄宿在这个躯壳当中的女修，尽管外人看来显得诡异，却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不用太多，一会儿就好。
正在夏安安要重新坐回到篷子下的时候，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她抬头看向了天上。
果然没过多久，笔直的，一道浅蓝色的鸿光几乎从她的正上方落下，一下子被她认了出来。
“凤澜，怎么来这儿了？”
果然，即将砸到船上的时候，浅蓝色的鸿光迅速减慢了速度。从中走出的少年微微喘着粗气，竟然很是开心地看着夏安安，冲着她露出了一道灿烂的笑意。
“师尊，我找到你了！”
什么找到我了？
夏安安满心的疑惑无处诉说，不如说被这突然降临的便宜徒弟给弄得有点迷茫。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吗，还是说这个孩子根本就没看自己留下的信息，而是直接来找自己了吗？
一想到可能是这种情况，夏安安就有点哭笑不得。
没有办法，只好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招牌式的微笑，等待着少年开口。
凤澜很是上道，微微致了一礼，然后颇为自得地说道：
“师尊，我知道的，您是要考验弟子我寻辨方位的能力吧？弟子见您不在，知道您肯定是先行一步往乘云邑去了，所以马上追了上来。”
“嗯，如果为师不是依你所想，你又是要怎么去呢？”
凤澜愣了下，可能真的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想了想说道：
“那弟子就把整个乘云邑找一遍，然后回去宗门，等待您的消息。弟子修为低微，若是师尊有要事离开，弟子肯定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夏安安微微点了下头，要是以后自己实力恢复了，凤澜的修为也不太可能马上提高，这么做才算妥当。
“说的不错，坐下吧，我们一起进去。”
“遵命！”
说话工夫，夏安安觉得小舟的速度似乎慢了点，她回头看去，看到的是老船夫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不由也错愕了一刹那。
“老人家，为什么停下来啊？”
“没，没，没什么，两位大神仙，你们坐好啊，老朽我接着划了。”
夏安安点点头，可能是老船夫受惊了吧，这倒是没啥的。
看着两人都回到了蓬下，老船夫拾起肩上的白巾，擦干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嘴上不禁喃喃有声。
“乖乖，竟然是个大神仙啊，老朽果然是老了，走眼了，走眼了，还好招待得妥当。”
小舟渐渐地又快了起来，一点点没入了大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