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疯一个
“嗯?”
“这就完事儿了?”
当衣衫整齐的李显走出苏言儿的房间时,楼下的嫖客都愣住了。
眼下距离贺家公子离开才一炷香,距离李显进去也才不到两刻钟。
哪怕言儿姑娘再怎么勾人也不至于吧!
一时间,众人再看李显的眼神大都变得古怪,同时心中也暗自感慨——
看来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这捕快虽有惊世诗才,但那方面却如此不中用,果然是有所长必有所短!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平衡了不少。
而李显却是不知这些,只是快步往楼下走,下至二楼时才顿了顿脚步。
“官人~”
娇滴滴的呼唤声来自一位同样容貌姣好的花娘。
是李显之前选中的那位名为倩儿的姑娘。
“官人,你方才去哪里了?妾身都等你许久了。”
走到近处,花娘嗔怪道:“还以为你被别的姐妹拐去了呢。”
“......”
倩儿刚刚一直待在自己屋里准备一应用具,因此并未见到李显背诗的场面,也不知道后者去了苏言儿的房间。
她只是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人,这才没忍住想出来问问,结果就正好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李显。
“哦,那什么,我......”
李显皱了皱眉,刚准备找个理由脱身。
但下一刻,他却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不对啊。
自己为啥要走?
苏言儿睡不得,别人还睡不得么?
这满香楼里的人总不能个个儿都是妖魔鬼怪吧?!
“咳,没啥,进屋吧。”
“嗯呢......”
“......”
一前一后走入绣房,房门很快从内关紧。
就这样,李显才从苏言儿屋里出来不过十几息,便又进了另一位姑娘的房。
见得这一幕后,一众嫖客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换位娘子再来一次?
这身体受得了么?
面面相觑的看了看,众人皆心说这人别看时间不长,但恢复的倒是挺快。
而苏言儿也透过门缝将一切看在了眼中。
眨了眨眼睛,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
......
半个时辰后。
花台上依旧有清倌伴着乐声翩翩起舞,但台下的看客却已少了很多。
由于快至宵禁,所以不打算过夜的客人都已经走了,留下过夜的也大都进了各个花娘的房间。
唯有几个尚未尽兴的客人还在前厅喝酒,交谈的内容仍旧是方才“诗瑟和鸣”的震撼场面。
西塘县从未出过什么名师大家,历史上连进士都没有几个,因此今夜这段佳话自然会令亲眼目睹之人兴奋不已,恨不能立刻跑去长安大肆宣扬一番。
其中动机其实很好理解。
如果李显将来真的能在大唐诗坛占据一席之地,那他们这些西塘文人也跟着脸上有光,提及家乡时便可甩出一句“在下来自诗圣故里”之类的介绍,而不必再解释是哪个“西”哪个“塘”了。
如此一想,那一句句诗便好似变得更加精妙绝伦了。
只可惜都是句子,未成整诗,令人不禁有些遗憾。
“唉,也不知那位公子姓甚名谁。”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某扇紧闭的房门,喃喃叹道:“若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请他将此诗作完。”
“嗨,这还不简单。”
另一人笑道:“反正县衙就十几个捕快,赶明儿托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我明早就去拜托我二叔此事。”
“来,冯兄!再喝一杯!庆贺咱们西塘终于也有值得称道的佳话了!”
“好!”
“......”
楼内酒杯相撞,屋外明月高悬。
此时满香楼外的街上已无多少行人,零星几个也都在脚步匆匆的赶路,想要赶在宵禁前回家。
然而就在某一刻,一阵沉闷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站住!你们要干什......”
“砰砰!!”
伴随着几声闷响,门外满香楼的护卫便倒飞进前厅,一连撞倒了数张桌椅。
“啊!!”
“铛啷啷!”
花娘们尖锐的叫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顷刻间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立马惊慌失措的站起身,瞪大眼睛看向门口。
然后众人便看见了七八个护院模样打扮的大汉。
以及从门口一路走到前厅中央的贺家公子。
“贺、贺公子?”
“哎呦!您这是干什么啊!”
老鸨惊叫着跑过来,一边悄悄打手势让离得较远的花娘去叫人,一边陪着笑想要拖延一下。
贺家有护院,满香楼也有打手。
只不过由于已经很晚了,这些人大都睡了,所以想赶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然而一脸阴沉的贺家公子又哪里会给她时间。
“滚!”
一把将老鸨推跌在地,只见贺家公子冷冷看了一眼那位于三楼的唯一一间绣房,语气阴森的命令道:
“把人给我带出来。”
“是!少爷!”
七八个家丁闻言立马冲上楼梯,旋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撞进了苏言儿的房门。
“砰!叮当啪啦!”
一阵嘈杂声过后,很快便有家丁抓着苏言儿的头发走出房间,然后将其一路拖下楼梯,便如同押犯人一样狠狠摁跪在贺家公子面前。
“少爷!屋中只有她一人!”
“是么?”
眯了眯眼,贺公子缓缓扫视过周围一众男女:“那个捕快呢?”
“......”
很明显,在场众人都知道李显此刻在何处。
但此时却没有一人吭声。
一方面李显毕竟是县衙的人,他们不愿意得罪。
另一方面众人也都对贺家公子的行径十分愤怒,自然不会帮他。
“无妨,日后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他。”
冷笑一声,贺公子应当也明白自己现在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逼问,只是低头看向脚下的苏言儿。
长发凌乱,衣裙不整,大腿和肩膀裸露在外,双臂被人死死反折在身后。
跟此前那个抱着琵琶、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的娇媚娘子相比,眼下的苏言儿无疑狼狈不堪。
但说实话,却又有一种让人心颤的病态美感。
明明大片肌肤裸露着,很多嫖客却都不忍再看,纷纷叹着气移开视线。
唯有那几个家丁贪婪的在其身上扫来扫去,恨不能将目光化作舌头,细细品尝一番他们此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人儿。
“贱货,真是个贱货......”
贺公子的声音带着恨,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牙齿摩擦的渗响。
看着冷眼盯着自己的苏言儿,他的表情无比阴沉。
“求我,磕头求我,我可以放过你。”
“甚至以后我还会来捧你的场,替你赎身。”
“快点说,就说你今后再也不会给别的男人,只给我。”
“就说你今夜是被鬼迷了心窍,知道自己错了。”
“......”
“说,快点说!”
“说啊!!”
“操你妈的!!说啊啊!!!!”
声音突然嘶哑,表情也越发可怖,直至彻底变作癫狂模样。
但不论贺家公子如何咒骂嘶喊,苏言儿便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就如同在看一个可怜的废物。
“你在笑我!!”
“你个贱人敢笑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双眼通红,当愤怒终于湮没了最后一丝理智,贺家公子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掐住苏言儿脖子,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后者屈服。
而面对这种情况,第一个冲上来企图救苏言儿的人居然是那仿佛谁都不敢得罪的老鸨。
“贺宽!你欺人太甚!老娘我跟你拼了!!”
就如同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只见老鸨猛地扑过去,拼了命的去掰贺宽的手。
其余人此时也都回过神来,赶忙一拥而上想要阻止贺宽。
就连那几个贺家的家丁也慌乱劝道:
“少、少爷!使不得!”
“这可使不得啊!”
“......”
教训一个青楼女子,贺家摆得平。
杀了一个青楼女子,贺家摆不平。
这事儿贺家家丁要远比已经陷入疯癫的贺宽清楚,因此立马便有人挤进去强行掰开了后者的手。
家丁大都习武,气力非常人可比。
所以这个家丁一出手,很快就将贺宽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她!!!”
手脚胡乱扑腾,贺宽仍旧在疯也似的大喊。
若不是被几个人拉着,估计他还得冲上去要掐死苏言儿。
直至一个家丁突然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对!对啊!!”
眼睛一亮,贺宽就像是受到了啥启发一样,突然不再喊叫,而是拍着手痴傻笑道:
“她既然这么贱!就理应被人糟蹋!”
“你们一起上!我要在旁看着!!”
“快!快点!!”
“我等不及看她那副样子了!!”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只听贺宽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七八个家丁对视一眼,皆淫笑着高声应“好”,旋即便拖起面无血色的苏言儿往楼上走。
“站住!你们......”
老鸨踉踉跄跄的追上去拦住几人,但还未等把话说完,胸口便被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砸中。
“三十两,够了吧。”
为首的家丁一脸阴笑:“怎么?你们满香楼难道不是做皮肉生意的?”
“......”
被钱袋砸的一趔趄,老鸨脸色一白,心里清楚对方甩出这袋银子是为了什么。
但她还是咬着牙拦在楼梯口,摆明了要保护苏言儿到底。
虽然满香楼做的是下九流的行当,姑娘们也都被人瞧不起,被骂下贱。
可她打心底里认为她们也是有尊严的。
“贺宽!你可知道你给贺家惹了多大的祸?!”
死死盯着贺宽,老鸨颤着嘴唇厉声喊道:
“你现在带人走!我既往不咎!”
“否则等闹到公堂上,你家老爷子定饶不了你!”
搬出贺家吓唬贺宽,这确实是眼下唯一能护住苏言儿的办法。
怎奈如今的贺宽早就不具备思考能力了。
刚刚钱袋被家丁摘走他都不知道,眼下又怎么会怕老鸨威胁。
“碍事!真碍事!!”
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苏言儿被人糟践的模样了,只见他也不回答,径直上前便把老鸨一把推倒,嘴中还不停嘟囔着:
“快点快点!你们还磨蹭什么!”
“是!小人们知错!”
见贺宽并未被吓到,几个家丁瞬间面露喜色。
他们当然知道前者已经疯了。
但这也代表着今夜之事有人背锅了。
故而几人眼下再无任何顾虑,拎起老鸨丢到一旁,然后便拖着苏言儿继续往楼上去。
“快点......”
贺宽兴奋的催促声越来越小,楼下所有男人皆紧握着拳头,但又不敢上前阻拦。
反倒是那些花娘们,不论此前与苏言儿要好还是不要好的,此刻竟都抄起了花瓶凳腿等物,似乎是冲要上去跟贺宽拼了。
当然了,不管她们人再多,都注定不可能是习武之人的对手。
所以,眼下整个满香楼其实只有一个人能救苏言儿。
“......”
任由自己被拖上一阶又一阶木梯,苏言儿没有挣扎,视线始终看着一扇紧闭的房门。
她就像是认定了这扇门会打开一样,眼神如无风的湖面毫无波澜。
直至橘黄色的光线自越开越大的门缝中倾泻而出,黑暗的过道中多一小片明亮。
“沧啷......”
官刀出鞘声无比清晰的回荡在众人耳边。
紧接着便是李显平静的声音。
“我只说一遍。”
“将人放下。”
“然后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