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你自由了
在被赶出藤井商社前，身为徽章组成员，林兼一还是风光过好一阵子的。
那时的他，职级虽然只是系长，甚至称不上管理层，但曾在营业本部战略研究室任职过，又以二十三之龄被任命为系长的他，用前途不可限量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藤井商社毕竟是霓虹数的上号的大手会社，即便只是系长，能调动的资源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名义上，身为系长，他职权侷限在在贩售助成课不到二十坪的空间中，统领不到二十人的小团队。
可实际上？
哪怕不算能动用的经费、间接影响力，只把他真正指挥的下游厂商、关系企业算上，毫不夸张的说，当时他一举一动是真的能掌管数百人的命运。
然而时过境迁，曾经风光无限的林兼一早就“今非昔比”，不但统领人数直线下跌，手中的资源更是所剩无几。
是以，当林兼一时隔多日再次见着自己老下属时，听到他热情洋溢的招呼声时，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丝不自然。
“原来是井上啊，我记得你不是外勤部的职员吗，怎么会来这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林兼一决定主动出击，不动声色抢先说道：“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藤井商社工作了...在下目前任职于朝日食品销售二课。”
“不再藤井商社工作了？”
井上主任似乎不能理解林兼一要表达的含义，跟大多数没读过高中的一般霓虹工业学校毕业生一样，井上没有参加大学入学考试，而是前往高等专门学校进修。
在泡沫化经济崩溃后，全日制大学生已不再受业界青睐——对于非旧帝大、私立名门的大学而言更是如此。
是以对不少只想脚踏实地过安稳日子，没有野心爬上高位的常人而言，从高岛专门学校学习一技之长，毕业后以技术人员的身份入职大手会社，挣得一份终生雇用的工作也是件美事。
井上主任就是其中杰出代表。
虽然年近四十的他，在整个藤井商社偌大组织体系当中，仍然是最基层的小小主任。
可是，跟一大堆四十多岁就面临中年危机与“再就业风险”的名校子弟比起来，又有谁能否定井上主任的幸运呢？
由于注定不可能升任高位，井上主任这类技术人员基本不用掺合养蛊场的明争暗斗，可谓是沙漠中的绿洲，风暴中的孤岛。
然而，这种“安逸”也有副作用。
那就是天真。
大手会社技术人员的安稳生活，以及相对侷限的发展，都让他们生活圈相对孤立。
由于跟其他内卷战士没有共同话题，不少技术人员的社交技巧甚至比起读书时有所退步，遑论更微妙的其他方面？
于是乎，读不懂气氛的井上主任，没能瞭解林兼一堪比明言的“委婉说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咳咳，这个嘛，井上先生。”
林兼一用上客气的尊称，即使井上不懂，他也万不能公然继续以井上主任的上司自居。
井上可以不懂人心，他可不行。
“您可以这么理解，我现在不是藤井商社的员工了，所以，井上先生您，不用对我用上敬语。”
林兼一拿出名片，直接交给对方。
“朝...朝日食品？”
井上主任不解的摸了摸头，把那张名片高高拿起，照着天花板高挂的闪烁灯光仔细查看。
“课长？哎呀，林先生，原来您升官啦！”
如果别人敢这么对林兼一说话，他肯定会把对方视作生死仇敌——不是他小心眼，而是以霓虹商社礼仪而言，这种“挑衅”完全能等于“宣战”。
可如果是出自井上主任之口...
“唉，好吧，井上先生，您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啦。”
林兼一无奈的瞪了眼不远处正惶恐不安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如此窘境的罪魁祸首。
“哎呀呀，能够在这里见到您实在太开心了，差点忘了这桩。”
顺着林兼一视线，井上主任也把目光聚焦到那个正尴尬得直抠脚的某个工作人员。
“课长，您刚刚不是问我们外勤部怎么会出现在这吗？”井上主任双手抱胸，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个工作人员，“其实啊，就是本部的那些先生们不放心这些派遣人员，所以才特别派我们过来当监工。”
监工？
喔...那倒挺正常的。
的确，派遣正式员工监督派遣人员可以说是霓虹商社的常规操作了。
不过井上虽然职位不高，但主任毕竟是主任，如果真是被叫来当监工——那他起码也得是整个擂台整修地区的监管负责人。
也就是说...
“本来我还对那些先生们的命令挺不满的呢，不过就是单纯的整修工作吗，用得着派我大老远从东京...啊，八王子也是东京的一部分，咳咳，反正一路舟车劳顿真的很累嘛！”
井上语气越发不悦，那双对着工作人员紧迫盯人的双眼也愈发阴冷。
“可是呀，再真的来到现场后，我不得不说啦，林先生，你们这些大学生还是有点眼光的。”
总监工大人用手指按着下巴，继续唠叨个不停。
“技能上的生疏就不提了，毕竟是派遣人员嘛，也不必有多少指望，可是...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群家伙的态度！”
井上主任图穷匕现。
“能力不足是一回事，眼高手低甚至狗眼看人低又是一回事！”
工作人员面无血色。
“你刚刚对着林课长说了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注意到吧？”
完全不给对方辩驳机会，一向好脾气的井上，难得的在林兼一面前展现出凶狠。
“我...抱歉...我...阁下...”
那个工作人员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您不用道歉。”
井上主任难得的有礼貌，甚至用上了敬称，“因为从现在开始，您就不是我的员工了，先生，您...您自由了。”
您自由了？
噗哧...
原来井上你这么有幽默感的吗？
“不...不！凭什么！”
那个工作人员愤怒的大吼争辩道：“您刚刚没听到吗，主任，他...他又不是藤井商社本部的员工，他只朝日食品的人，就算是科长，那也不算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因为这样被开除了？”
哎呦，不简单啊。
林兼一惊讶的看了眼那个临时工先生。
居然能在如此情况下冷静思考朝日食品跟藤井商社的分别？
“凭什么？就凭我是藤井商社派来的监工，就凭我被长官们赋予了相应的权力，我这样说您明白了？”
井上主任振振有词的说道。
临时工彻底沉默。
可是，看着那位自找苦吃的临时工受惩，林兼一内心却没半点喜悦。
因为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井上主任的存在，他还真如那个临时工说的一样——又不是藤井商社的。
藤井商社的主任可以当场开除临时工，而朝日食品的课长呢？
他不必深思都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