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放榜日
府试结束之后，紧张的改卷工作开始了。
两名副考官各自抱着一摞试卷，找到主考官。
其中一名副考官，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师，试卷我们已经分好了，我手上的都是内定好的。”
主考官看着那一摞厚厚的试卷，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有多少。”
副考官无奈的说道：“我刚刚核对过，总共有248份。”
“混账东西，我大同府的举人名额总共才300个，这帮家伙是在挖我大乾的根基啊。”
主考官捶胸顿足，颤抖的说道。
主考官原本也有满腔抱负，年轻时候也曾幻想过要整顿吏治，重塑朝纲。
但在官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不仅毫无作为，甚至差点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朝廷的积病之深，非人力能够挽回。
然后他就妥协了，无可奈何的成为了积病中的一员。
不过，他虽然是个贪官污吏，但还保有一点良知，算是一名忠于朝廷的贪官污吏。
很讽刺吧，贪官污吏居然还是个忠臣。
“老师，这里是我们选出来，比较优秀的答卷。请你过目。”
另外一名副考官说到这里，特意拿出两份试卷交到主考官手上，赞叹的说道：
“特别是这两份，见解独特，鞭辟入里，无论是文笔还是行文思路都堪称无懈可击。”
“我们认为是这届考生里最优秀的，本届大同府试的解元应从这两个考生当中选取。”
主考官接过试卷，一见到那漂亮的字体就非常满意的说道：“这考生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然后他又仔细阅读起来，他越看越满意，到最后完全被折服了，他赞叹的说道：
“此人大才，当为国之利重器，吾不如也。”
“老师，您再看这一份。”
主考官笑着说道：
“子树，很少见你这么主动啊，怎么，这人是你朋友吗？”
刚阅读了一份好文章，他心情很好，竟跟自己的学生开起来玩笑。
子树脸上也露出笑容，轻声说道：
“这倒不是，不过这份试卷写的实在是太好了，还请老师尽快审阅。”
“哦？还能比刚刚那份答卷更好吗。”
主考官一边接过试卷，一边笑着说道。
嗯？这人的字倒是一绝。
拿过来第一眼，主考官就被漂亮的字吸引了。
他心中暗想，就凭这手好字，哪怕内容写的颠三倒四，也应该给这考生一个举人名额。
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主考官又仔细阅读起来。
题目叫《自强》，开篇一首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嗯嗯，主考官看得频频点头。这人一看就是有才华的，而且立意非常好，这首诗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而后看到策论的主要内容部分，主考官变得严肃起来。
他起身坐直了身体，认真阅读起来。
这篇文章从男儿要自强为切入点，引申到国家政策方面，并提出了很多治国良策。
并在文章最后点题，表明自身对朝廷的态度。
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说明了一切。
将这篇文章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最后才长呼一口气说道：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惊世之才，此人到底是谁？”
“我查过，他名叫石生，户籍记载，他是大同府城人士，三年前考中的秀才。”
子树说道这里神情有些严肃的说道：
“不过我特意去查过近五年的考籍档案，并没有他的名字。”
“所以，他的户籍很可能是伪造的！”
“给他补上！这件事不要声张。如此大才，不应被些许小事埋没。”
主考官仅仅思考片刻，就同样严肃的说道。
子树点点头，而后说道：“那老师，就定石生为解元了吗？”
主考官笑着骂道：“你难道还有其他意见？”
说道这里主考官顿了顿，继续道：
“第二名就给另外一人吧，他叫什么来着？”
“包正。”
“嗯，就给这个包正吧，这人也是可惜。凭他的才华，若是以往给他一个解元是绰绰有余，可他偏偏与石生同届。”
子树闻言笑了。
“老师，您就知足吧。要不是陛下英明，不顾群臣反对，严令狄大人彻查了唐先舞弊一案，我们哪里有资格敲定解元人选。”
主考官心有戚戚的点头。
四年前，大乾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科考舞弊案。
那年的状元，唐元被人举报乃是一个智力有缺之人，大字都不识几个。
本来，每年类似的举报多不甚数，最后都是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可是那一次却不知为何，最后竟然上达天听，被当今皇上知道了。
皇帝立马派人叫来唐元，亲自考察，结果发现那唐元当真是智力有缺。
于是皇帝震怒，委派了以办案能力高强而闻名于世的狄文卿彻查此案。
狄文卿也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从学籍入手，很快就查出了一连串的贪官污吏。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坐不住了，首辅大人甚至亲自登门去问过狄文卿，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肯收手。
狄文卿的回答很强硬，他说，皇帝陛下给他的命令是，上不封顶，下不保底。
首辅当时气的拂袖而去，还曾言大乾千年基业，就要毁于狄文卿之手。
而后的事情变的更热闹了，满朝文武联名跑去找皇帝，说狄文卿肆意陷害朝廷忠良，其心可诛。
请皇帝陛下为大乾江山计，诛杀狄文卿，赦免被陷害的大臣能将。
结果这一次皇帝陛下似乎动了真怒，没有丝毫妥协，坚决一查到底。
最后，这次舞弊案牵涉出来一大批朝廷重臣。
首辅被罢免，次辅于家中上吊自杀，户部尚书被人乱刀砍死在地牢之中，科考主考官被满门抄斩。
其余被挖出大小官吏更是数不胜数，多到刑部、大理寺的监牢都装不下了。
被牵连丢掉脑袋的更是有数万人之多，那一年，京城各处尽缟素，那一年，皇帝陛下杀的让所有人胆寒。
同时，狄文卿被各家联名悬赏刺杀，若不是有柱国梁神武保护，他早就被人五马分尸了。
不过，也正是皇帝的强硬手段，让所有人都有所收敛。
科场积弊当然不是一场屠杀就能根治的，但至少，没有人再敢让没有学识废物去抢占状元的名额。
实际上，县试、府试、院试的前三甲，都没有人再敢去做手脚了。
他们都害怕皇帝会再次发疯。
不过也只限于前三甲，其余的，他们肯定是还要继续动手脚的。
如果不动手脚，他们的子弟就没办法为官。
不为官，他们的家族就会失去垄断的权利和地位。那发疯的人就轮到他们了。
这就是大同府的主考官能够有权利直接拍板，定石生为解元的原因，这是硬生生杀出来的权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很快，就到了发榜的日子。石生带着包正，来到了发放榜单的文曲大道，此时，原本宽敞的文曲大道已经被人群挤满。
“石兄，我就说要早点来的，现在我们连挤都挤不进去了。”
包正无奈的看着石生道。
石生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愧疚，他才没兴趣提前来呢，白白被太阳晒一个上午，傻不傻。
“包兄，稍安勿躁，且看我的手段。”
说着话，石生就悄悄动用了一点能力，不动声色的挡开前方的人群。
而后看了一眼包正笑着道：“走吧，包兄。”
包正耸耸肩，对于石生千奇百怪的能力习以为常。
于是两人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榜单前。
而后包正就紧张的在榜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可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也没有找到石生的。
他落寞的说道：“石兄，我们都落榜了。”
“嘿嘿，你们这帮泥腿子落榜很正常啊。哦，对不起，原谅我只会说实话。”
身边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只见一个黑眼圈浓厚的年轻人幸灾乐祸的对着包正嘲讽道。
石生看了一眼年轻人，嗯？这不就是那位在考场睡觉的猛人兄吗。
“看什么看，不服气啊。老子叫王敬峰，是这届大同府试的第五名，不服气就来打我啊。”
石生还没有说什么，王敬峰身边就冒出来一群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石生。
“嘿嘿，忘了跟你说了，老子还是大同王家的嫡长子。”
王敬峰得意的看着石生，他生平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美女，一个是壮男。
别误会，他只是喜欢欺负壮男而已。
因为他身体虚弱，天生就练不了武，所以他最讨厌身材强壮的人，也格外喜欢欺负身材强壮的人。
他身边的狗腿子，都是被他折磨后，才被收入麾下的，个个都是壮汉。
包正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位王敬峰，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来惹石生。
“王敬峰是吧，先提示你一下，你名字前面那个字，念六，你不是第五名，而是第六名。”
石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敬峰闻言脸色一变，赶紧上前仔细数了数人数。
排在他前面的有两个人，再加上前三甲还没公布，他扳着手指头数了数。
嗯，没错，确实是第六名。
马德，脸丢大发了！是哪个王八蛋说我是第五名的？
王敬峰凶狠的看着刚刚跟他报喜的狗腿子。
“你特么猪脑袋吗，连个排名都能认错？！！”
狗腿子很委屈，他又不识字，只会数数。
官府的人也有责任，干嘛要留着前三甲不公布，不知道他不会算数吗。
一个10以内的加减法硬是被这家伙算错了，这也是够人才了，果然是天生当狗腿子的料。
“噗！”
一个同样有黑眼圈的年轻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开能，你敢笑老子？”
王敬峰指着罗开能，激动的大声喊道。
罗开能闻言赶紧摆手，假装慌张的说道：“我怎么敢笑王兄，你可是名列第五的才子。”
“你找死！”
王敬峰再也忍不住，捏紧拳头就冲上去，结果却被罗开能像小鸡一样单手提起来。
他还在挣扎，试图用手挠罗开能。
罗开能笑嘻嘻的继续嘲讽道：“加油，加油，你行的，就快挠到我了。”
王敬峰的狗腿子们本想上前救主，结果却被另外一批人挡住了。
罗开能也不是一般人，他手下也有一帮狗腿子。
“你们玩够了吗？”
石生毫无感情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偏头疑惑看向他，这家伙怎么还没跑。身为泥腿子，还不趁现在逃离现场，等着被打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