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大宅子里没一个好东西
“今日早朝时，圣上说近日流民众多，单是派了时少淮去还不够，便想着让我这段时间也去看看开仓放粮的情况。”
谢玉昭看着她眼下还带着乌青，便知道她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声音低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且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去便好了。”
岁安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双眼沁出泪珠，另一只手算着：“你还是带上我吧，万一中间出点什么事儿，也有个人帮手不是？不过得晚一些，先等顾书珏家里人来报个信。”
话音刚落，燕江就拿着阔步而来，见到两人先是行礼，而后道：“大人，礼部尚书差人过来说，他妹妹已平安回到府中了。”
“你看，这不就是了？”岁安歪着脑袋，“我们要怎么过去？”
“我原是想着要骑马过去的。”谢玉昭伸出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淡笑一句：“既然你也要去，那就坐马车去吧，你也好歇息一会儿。”
这样的举动甚是亲昵，只是他松手的快，眼眸里又不带着别的情绪，岁安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让青童准备点吃食放在车上吧，饿了就吃一些。”
两个人整理好之后，坐上马车就出发了。
顾书珏回到顾府之后，她看着下朝回来的哥哥，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了动嘴唇，就想哭的，然而就当顾瑾瑜一个眼神甩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憋住了眼泪：“哥哥。”
“恩，回来没事就好，先去梳洗吧。”顾瑾瑜见到她，并没有多激动，就好像是顾书珏和姐妹们出去玩了一趟回家那般平常。
顾书珏的脸一点一点没了血色，她的唇哆嗦了几下，而后轻声道：“好。”
她行礼转身就要跨出大门的时候，咬住了下唇，转过身来，“大姐呢？她还好吗？”
顾书珏藏在山洞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了，大姐顾晴珍其实就是故意丢下她的，可是丢下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是家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了，就这样，还不够吗？
“恩，母亲已经陪珍姐儿去了。”顾瑾瑜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给顾书珏带来些什么。
“那便好，姐姐也一定吓到了。”乖巧的顾书珏忍住了鼻子一酸，垂头行礼，“那哥哥，我先回房了。”
这一次，她没有等顾瑾瑜说什么，自顾自地转过身就走了，因为她怕留在这里，眼泪就会止不住了。
她的院子在顾府内院的边角，已经非常靠近后门了，还能听到外头的喧闹声。
在院子里扫着地的侍女还不够扫帚高，见到小姐回来，她激动地一甩那扫帚，含着泪，高声唤了一句：“小姐！”
“简儿！”见到和自己日夜相处的婢女，顾书珏泪如雨下。
简儿也没有顾及主仆的身份，扑上去就是看，眼里语气里满是担忧：“小姐，你这几日有没有受伤？饿不饿？有没有摔到哪里了？”
“这几日您到底去了哪儿？”
“都怪简儿，那天简儿要是没有着凉，定是可以保护好小姐！”
简儿其实是顾书珏自己在外头救回来的，那时候的简儿被父母打的不成样子，顾书珏虽然是顾家嫡出小姐，可向来不受重视，月钱也少得可怜，愣是将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给了出去。
救回来的简儿还要请大夫，顾府的大夫向来也很少踏足她的院子，顾书珏又花了一笔钱，让回春堂的大夫来救她。
因此，简儿就将顾书珏视为终生的主子了。
“没事。”顾书珏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看着天上，好像要把眼泪逼回去，“我好像被一个神仙给救了，她真的很好很好，如果她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简儿知道小姐在想些什么，她身为婢女，不敢说些什么，可是也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顾书珏和顾棋珠是一对双生花，顾棋珠虽然是姐姐，但是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顾书珏呢，虽然也是小小一只，可是不爱哭，乖巧的很。
大抵是应了那一句，乖巧的孩子没糖吃，顾书珏和顾棋珠拥有同样的面容，却天差地别。
顾书珏听到最多的话便是：“棋珠虽然是姐姐，可是她身子羸弱，三娘子要多看着姐姐，多照顾姐姐，知道吗？”
因此，顾书珏将姐姐顾棋珠身子弱视为自己的缘故，都是自己在阿娘肚子里抢姐姐的养分，所以才使得姐姐那样不好的。
直到有一天，这样微妙的关系被打破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顾棋珠了。
那日，她们两姐妹一起在花园放风筝，顾棋珠的风筝挂在树上了，想要去拿，但是爬不上去，便让小厮爬上去。
顾棋珠见姐姐哭得伤心，就提议说她们可以去给鱼儿喂食。
当时，她们俩都才六岁。
顾棋珠见到鱼儿争抢，也就咯咯笑了起来，想要伸手继续往前，然而却没有想到那栏杆已经坏了，她便摔进了池塘里。
尽管婆子、侍女纷纷上去救人，顾棋珠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就是那个晚上，顾书珏跪在雨中认错，而顾棋珠在房内因为高烧，死了。
自那天起，家里的人就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他们都觉得，是顾书珏害死的姐姐，阿母抱着姐姐的尸首，哭着骂她：“当初你在我怀中时，就抢你姐姐的，如今，你还是要夺走你阿姐的命是吗？”
顾书珏那时候迷茫的跪在那里，大雨打在了她的身上，她感受不到疼痛，然而母亲的话却像是软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上。
她做错了什么？
难道她活着就是一个错吗？
她那时候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在雨中跪了一天，又在祠堂里面跪了三天，还是大哥顾瑾瑜看不下去，最后把高烧中的她带出来的。
大姐顾晴珍待顾棋珠更好一些，顾棋珠去世的时候，她还在宫里，赶回来就只看到了冰凉的尸体，对顾书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顾瑾瑜对她照顾不算好，但也算是衣食无缺了，让婆子倒了热水来，顾书珏将自己泡在热水里，闭上了双眼，想到了那温柔的声音——
“姐姐，你是来带走我的吗？”
“不是，我是来带你出去的，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候，她真的很想环住那姐姐的脖子，告诉她：“姐姐，我没有家，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