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动静
彼时月亮已被厚重的雾挡得严严实实，夜幕犹如一块黑色的布。那张紧挨着窗户咧嘴笑的脸也不被老胡看清。
老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到桌子边，双手摸索着什么。“当、当、当当……”当敲玻璃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到第四声时，老胡迅疾地打开了手电筒……无事发生，手电筒没电了。气得老胡把手电筒搁回了桌子上，没想到这声音吓住了窗外的人。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栽了下去。“哇啊啊！”一秒后。“Duang！Ba！Pong!”他掉进了垃圾船。
这动静着实不小，老胡先是安抚了蔡女士的情绪，随后连忙拿个蜡烛下楼查看情况。
走到垃圾船跟前，老胡点好蜡烛，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个袋子套在手上，掀开垃圾船盖子。他的手在抖，心跳陡然加快。却听见了呼噜声。
那人在垃圾船里睡得很香，时不时发出抿嘴的声音，像极了酣睡的小狗。
似是被烛光迷了眼睛，他微微睁开眼，又拿手遮了遮，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谁死了？不会是我吧。我……我还没死呢，怎么给我点蜡烛呢？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借着烛光，老胡看了个大概，那是一个头上有一双脏兮兮的看不出什么颜色毛茸茸的耳朵的“人”，凌乱的黑色短发上粘着泥巴，穿得也很随意，脏脏的尾巴一摇一摆，毛上粘着口香糖以及不可名状的东西。
……
“你是说，你遇到了狗人？”景禾捧腹大笑，拿起电视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不能因为他睡垃圾桶就这样说人家吧。有句话说得好，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一觉。也幸好他没事，不然你……”景禾一脸担忧的看着老胡。
老胡笑了笑，视线一直留在电视屏幕上，没有多说什么。他拿起茶几上的坚果派，很快便风卷残云一般的清盘了。“你能开心点，当爸的也就舒心了。前些日子跟你闹得不愉快，我很抱歉。”
“你这话说得怪，咱是一家人，怪生疏的。”景和盘腿坐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靠在抱枕上。
电视正在放《动物世界》，寒冷的冬天，一只爪子强健有力，目光如炬的老鹰盯上了一只觅食的狐狸。狐狸惊慌失措地在茫茫雪原狂奔，最终被老鹰捕获。
“这都是命。”老胡叹息。
“我很遗憾，还是希望狐狸能逃脱的。”
“自然的法则，老鹰也要果腹。”
“也许此时我站在狐狸的角度呢。冬日觅食本不易，它也没有凌空的能力。”
“爸不太会讲话。”
“倒是怪会写书。”
老胡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这件事儿你千万别给你妈说啊，蔡女士心脏不好。”
景禾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你遇见狗人？我以为这是你新书的剧情。别说她了，我都不信。都多少年不看童话了。”
“唉，行行行。爸去创作了，你也别闲着，不拍戏的时候多读读书，丰富一些知识，拓宽眼界。”老胡脸上满是笑意地点了点头。
客厅的灯光很温暖，景禾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抱着枕头，侧头看向老胡的背影有一瞬的失神。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地和家人一起说笑了。
时间一晃而过，夜慕降临。餐厅，灯光明亮温馨。蔡女士布好餐具，景禾盛好三碗米饭，老胡放好古典钢琴曲，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蔡女士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在景禾碗里，微笑道：“少糖少油，满足大明星需求。”
“哎呀，真好吃呀，不愧是老妈。”景禾咬了一口锅包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蔡女士摸摸她的脸蛋。
“你该说不愧是老爸，还不是我肉买得好，刀功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基础打好了，事情才会顺利。”老胡佯装骄傲地说。
“顺带夸你一嘴得了，搁这儿给我邀功。”蔡女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往景禾碗里夹了几筷子风味茄子和鱼香肉丝。“宝宝多吃点。”
老胡眼睛一亮，夹了一堆茄子和肉丝，狂往嘴里塞，吃成了包子脸，待咽下食物后，说：“禾儿减肥，不许吃了！”
景禾歪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真是太精彩了，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别听他的，该吃吃，该减减，今天节的食，他日还会吃回来的。”蔡女士被他俩的对话逗乐。
景禾把粘在碗边的几粒米吃干净后，收拾了碗筷。这顿依旧是老胡洗碗，毕竟他包揽了一切有关清洁的家务。
景禾和蔡女士则是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她很乐意沉浸在这种温馨感中。
看了一会儿电视，景禾觉得意兴阑珊，就刷起了手机直播。
“你昨天在秦予歌家休息得好吗？”蔡女士侧着脸温柔地看着景禾。
“挺好。予歌最近开始发挥专长直播了呢，”景禾翻了翻手机。“唔……是这个。”
“从识字起，就一直像齿轮一样飞速转动。小学为了获得各种奖项，在每项作业上都付出了极大的心血，那书法比赛没有人比我写得更认真了，没有！还有那什么手抄报，每一份我都认真对待，为什么？那时候我只是在享受过程。中学为了保送到最好的高中，能参加的竞赛我都参加了，我也是在享受过程不是么？高中，高中学习压力太大太忙了我不想提，但我依然享受其中。然后呢？我考上了啊，我考上了管理学最牛批的大学。毕业后我还考了美院。但是现在该我工作了，我没目标了，我啥也不想干，我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我急于求成，我怨天尤人。我恨所有人！我讨厌你们！”悲伤而清澈的男声。
“这位男士，请问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清冷而好听的女声。
“没有！我还收到了六家理想公司的offer，曾经喜欢的女生给我表白了。”悲伤男。
“请问你最近经常熬夜吗？”清冷女。
“从不！never！我一直保持良好的作息，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悲伤男。
“请问最近有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扰吗？”清冷女。
“我没有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扰。从来没有！”悲伤男。
“请问你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没有问题。”
“请问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昨天。昨天开始的，我受不了了啊！我真的很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