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十颗
沙沙沙。
高大的卡伦伏在一张圆圆的小桌旁，他面无表情地不停签署茂娜递过来的各种表格与资料单，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保尔先生踢进坑里还顺带埋起来的那种。
这种事情上次还是在上次，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无从考究，导致他脑海里的保护机制出现疏忽。
不过据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终于不是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乙方了，所以他索性睁只眼闭只眼洋洋洒洒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植魂术是会掉脑袋的禁术，但他背后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大佬。
茂娜收回最后一张协议书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夹进文件夹里，见卡伦还举着钢笔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莞尔一笑，表示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你为什么还用纸书这么古老的东西呢？”
唐森是第一次参与签署协议过程，巫界许多巫师约定协议时常采用巫咒契约，只有普通人类依然舍不得放弃这种对于他们而言既安全又简约的方法。
“植魂者是普通人吧？再者，干这类勾当犹如过街老鼠，要是使用巫力很容易被顺藤摸瓜，更何况不在巫咒契约室存档的巫咒协议是无效的，反正它只牵制植魂者，那怎么方便怎么来，我说得对吗？”
一连串的解释让茂娜连连点头，她还会在协议书上再加层小小的迷惑咒术，一般人只能看到白纸而不能透过咒术看到真实的文字。
她很恭敬地朝他们告别，内心高高挂起的心脏此时缓缓落回原地，临走的时候她恋恋不舍地扫过莱恩科斯·祖德，总觉缺少点什么东西，又或者说，好像留下一大件还未完成的遗憾事情。
“你认识他？”
崔爷很眼尖地捕捉到茂娜眼神里的细节，他戳了戳随着狼牙触角摇摆的莱恩科斯·祖德，后者居然非常有弹性地DuangDuang几下，差点惊掉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崔爷，他快融了！”
唐森率先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他赶紧把肩上的狼牙棒握在手里，小声念了几句咒语，空气凭空凝起一丝丝冰凉透亮的银丝整齐有序地诱向莱恩科斯·祖德，纷纷扎进他的滚烫发红皮肤里，随后他的头顶冒出滚滚沸腾的白烟。
“那个是什么东西？”卡伦敏锐地察觉到狼牙棒另一根触角还捆着一座蝴蝶石雕，有些新奇地凑上前去，刚伸手就被崔爷制止了，“他就是植魂者。”
话音刚落，蝴蝶碎成星星点点，渐渐隐入看不见的虚无中，而一具清秀瘦长的躯体从脚到头慢慢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底下，待到所有障碍彻底从陈闲的脸上消失时，卡伦又再一次瞳孔地震。
“是这小子？？？”
“怎么你也认识？”
崔爷转头还想从茂娜嘴里撬出点消息，结果目光扫了好几圈，发现那小妮子早悄悄遁走了。
何止认识，我连他小弟弟有几根毛都一清二楚，但卡伦犹豫了两秒，决定否决这个回答，他换了另一个解题思路：“该怎么说呢？等下，他怎么落到你们手里了？还是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此事……”
“长话短说。”卡伦预判了崔爷的说法，生怕对方破坏他的植魂进度，毕竟是他现在跃跃欲试，他很期待这样特殊的体质会在植魂中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他想植魂。”
于是崔爷从大幅长篇废话中提炼出他自认为最具核心思想的四字，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地上睡得很安详的陈闲，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任何不妥。
“我记得他好像是个穷光蛋来着……”
陈闲突然浑身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吓得卡伦立马不敢吱声，毕竟自己刚“助纣为虐”替保尔先生签下巨额植魂费，比起挖走腰子，卡伦总觉得这次大锅简直是个大祸害。
“放心，他暂时醒不来的，镇魂蝶的威力连诺奇尼大学的教授都避之不及，这小子又没有异能……”
“崔爷，异能对他没用。”
镇魂蝶堪称巫界最强麻醉品，剂量大的话甚至能让人陷入永无止境的昏迷。
“这样，”没想到崔爷也极为淡定，他指着陈闲，气定神闲地补充道：“那也无妨，我特意加了人界常用的安眠药。”
“多少颗？”
“50颗。”
卡伦脸上一下子扫过几百个精彩绝伦的表情，最后定格在欲言又止的神态。
在人界，50颗安眠药妥妥地属于有计划的谋杀范围，他现在十分怀疑崔爷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专挑的，又或者是压根没把陈闲当人看。
“卡伦医师，有什么问题吗？”
崔爷蹭到卡伦背后，探出脑袋审视着他如何检查陈闲的身体，结果卡伦越查越震惊，“你确实是50颗不是5颗？”
“那不至于，你说少一两颗还有可能，我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瞎了，那啥，少一两颗影响大不？”
这下卡伦彻底沉默了，他不知道对陈闲影响大不大，但对他此时心脏跳动率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可以说崔爷开辟了他未曾设想的道路，普通药物使用正常剂量也很难对陈闲造成影响，他翻过关于陈闲在人界的所有病历甚至是药店购买记录，全是一片空白，因此他潜意识里一直忽略不同剂量可能产生的作用。
那时候他甚至还怀疑这人是不是过于贫困以至于什么病都乱扛，但他很快就从解刨出来的肾脏得到答案，这小子不是在乱扛而是体内的细胞在疯狂暴杀。
“其实那50颗我也帮着数过一遍了，应该不会错。”
唐森处理好莱恩科斯·祖德这个麻烦，顺带将人丢在角落里，也跟着崔爷凑过来看热闹，他目前脑海里所存储的关于纯人界的常识至多只能达到这样的高度：那是一群没有异能的累赘。
“你们以前对其他人下过安眠药吗？”
“没有。”
“没有。”
干脆的异口同声让卡伦向陈闲投去极其同情的目光，他蓦地起身，双掌交错合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好吧，剩下的交给我，辛苦您了，崔爷。”
“真的没问题？”
“只能保证死不了。”
“那就好。”
而后崔爷把诱魂网交给卡伦，那里面藏着一只世纪老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