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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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未雨绸缪(2)【家主之争】

钟杰善目光闪了闪。改变手足相残家门败落的未来?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可,“要怎样做?”邹家的毒已经遍布钟家,甚至整个佬仙门。他们还有机会吗?

钟澄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坐在钟挽灵面前的自己。他忽然觉得很欣慰。

当时钟挽灵说“我们还有机会的。”他说:“我们还有机会。”钟挽灵说“清澄爷爷,可愿助钟家一臂之力?”他说:“杰善,可愿助钟家一臂之力?”

她说,“不成功,便成仁。”

他说:“不成功,便成仁。”

夜深深,夜潮拍击着崖下的青岩上,號鸟穿梭在婆娑的竹林间。飞蛾穿窗而入,绕着烛火轻轻扑扇着羽翼。烛泪滑落洁白的柱身,在烛台上凝出一团凝脂。

桌前的女子就着烛火,静静地读着信件。

信是钟澄发来的。读信的人是钟挽灵。

钟澄的笔迹很端正,甚至可说有些娟秀,信中所写也几近详实:五月初五(昨日),有人向富春府密告钟如成侵占庆王田产,富春府不敢怠慢,即刻派人来查,并未查实,然却查出钟如成侵占府兵屯田(庆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兄弟,与皇上相差十岁,深受皇上宠爱,一直未外封,所赐田产房产也多在临安附近),富春府看在佬仙门的面上,勒令其五日内归还土地,并缴纳钱银罚款白银三百两。我已与钟和、钟林、钟潜相约,初八例会以此罢黜钟如成玄星阁首座之位,可借此机会一举拿回玄星阁。但,何人可接替钟如成为玄星阁执首难有共识,不知君可有良选?

钟挽灵发下信笺,执起放在一边的另一封信。另一封信的字很大,字迹很潦草,说是信,倒更像是哪个略识几个大字的农人写给东家的便条。

信上字不多,歪歪斜斜地写着:富春买家已来看过,妥。水深有毒,木都无毒,打铁、晒被需生火,算盘珠子硬,小子却有毒。书已觅得,需黄金十两,难筹。上月羊仔失三,寻不得。另,觅得两鸡仔,待小姐归来一观。

倒真像出自牧户之手。

钟挽灵失笑,将这封奇妙的信卷了卷,放在烛火上。火焰点燃了纸卷,洁白的纸卷迅速被火焰燃尽,就连灰烬也被夜风吹散。

钟挽灵提起笔,在一张方笺上写道:“速告三姑爷,富春有人售地,速去,莫失良机。再观羊群,不可深追。”

钟挽灵搁下笔。黄金十两,确实难办。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格,格中只有几只钗簪,和两个小冠。她本无太多修饰,平日所配也多是出于礼数。钟挽灵拿起一只流云拱月冠,整个发冠由金银丝掐制,银丝流云间的飞鸟皆是用五彩琉璃雕成飞鸟的各态形状,点缀其中,中间的一轮明月是一块无暇剔透的冰玉,这是她最中意的一只发冠,也是她为数不多价值不菲的东西。

钟挽灵将流云拱月冠拿在手中细细描摹了一会,闭了闭眼,将其放回锦盒中。她又想了想,褪下两手上冰绿的玉镯,抽了一块锦帕,小心地将它们包好,垫在流云拱月冠中间。毅然决然地盖上锦盒,走回到书桌旁。在方笺上写下:“当了抵用,不够再说。”

墨迹很快便干了,钟挽灵将方笺叠成一只纸鹤,用术法将锦盒缩小塞进纸鹤当中。

钟挽灵小心地将纸鹤捧到窗前,用灵力轻点纸鹤鸟头,纸鹤竟动了起来。她将纸鹤往空中一抛,洁白的纸鹤就像一只敏捷的灵鸟拍打着翅膀,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

钟挽灵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再看向桌上的另一封信。

水有毒,不可潜。木皆无毒,倒是出乎她预料,不过却是好事,虽已无用。

钟挽灵走回书桌前,已然有了主意,提笔写道:“炎戾重,不可取。善,或可皆大欢喜。”

钟挽灵笔下一顿,想到了什么,又取了一张信笺,在正中写下一行字,又在反面外侧写下一个“善”字,稍待墨干,端正叠好,用烛油将其封好,蜡封一侧正是那个“善”字。她这才回到写到一半的信上,继续写道:“他若不愿,便将附信给他,或可一劝。”

写罢,钟挽灵将那封信叠好,与方才叠好的信一同塞入封套,用蜡封好。走出屋外,屋檐上落下一只彩羽灰头的鸟儿,这是卜梦阁专属的灵鸟。钟挽灵将信塞入灵鸟的灵囊,目送灵鸟远去。

钟澄自认已尽可能快地将消息递给钟挽灵了,钟挽灵的回信也很快,可消息转了一圈回来已然晚了。

寅夜,钟澄安置在富春府的弟子紧急回报,说是:百福楼邹老爷宴请富春府胡大人,要以三倍价格购下钟如成所占田地,并且代钟如成同意将石场中五成抽成给胡大人。胡大人已经答应了。邹老爷明日留在富春府办妥此事。

这并不意外。钟如成名下石场所占田地本就不肥沃又多岩地,无法耕种,富春府军即便收回也只能荒置而已。富春府开口罚金白银百两,本就是碍于这件事有牵扯到庆王的疑惑。后来虽是查明与庆王无关,但毕竟已经引起了户部的注意,而且占用府兵屯田也非是小罪,这才有了罚金一事。如今有冤大头竟愿以三倍价格购取荒地,其中五成还能落进他自己的口袋,胡大人自然乐见其成。

乍一看,这事对钟家对佬仙门也是一件好事。无论如何,如此一来富春府便不再追查此事,即便有人追查,胡大人也会想法盖过去。

可,这事对钟澄等长老而言,就是大大的失算。

钟澄纠集长老会半数的人召开临时清谈会,为的就是借钟如成涉屯田案可能会祸及佬仙门为由,罢免其玄星阁首座的位置。

此人不除,玄星阁就形同是邹家的掌中物,对佬仙门对钟家都是后患无穷。

可如今这一闹,他们非但失了这绝佳的理由,还要欠邹家一个人情了。这可如何是好?

钟澄在梦楼中来回踱步,仍是想不出破局之策。如今再发信钟挽灵也不是不可以,鸽堂属卜梦阁管理,他要发信不会有人发现。只是,灵鸟再快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许,他们可强行弹劾了钟如成?

提前开清谈会为的什么其他长老该是清楚的,他们既然答应,想必对罢免一事也是支持的。

对,还有这招。

只要长老会半数以上同意,他们可以把清谈会的时间再往前提一提,更可以钟如成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强行罢免了那小子。

“来人!”钟澄招来守夜弟子,“你去看看哪位长老还没睡,你跟那家管事通报一声,我一会过去。”弟子刚想去办,钟澄又觉不妥,忙把人召回来,“慢着,还是不妥。嗯……还是给家主、钟和、钟潜这几位长老发去拜帖,我明日一早过去。”先跟这几位商量下再看下一步比较稳妥。

那弟子却是一愣,支吾答道:“是……可,师父,钟潜长老下午出山城了,目前不在山门。”

钟澄一怔。“他去哪?可知他下山作甚?”若按原计划,不日就要清谈会了,与会内容他们都知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最怕出什么变故,他钟潜不在山门要做甚?

“回师父话,据钟潜长老管事说是去桐乡钓鱼。”桐乡盛产鲈鱼,据说甚是鲜美,时常有人不远千里一尝美味。那弟子心想,这钟潜长老怕不是也经不住这诱惑去一尝鲈鱼鲜美了。

钟澄却是眉头一皱。桐乡距佬山不远,却也要一日车程。好死不死又在这个档口,他真不知道钟潜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早知道钟如成能脱罪,清谈会也没必要了?不,邹老板是晚上请的客,钟潜下午就走了,他没道理会先一步知道。难道是巧合?难道钟潜那老小子觉得,反正还一日,解馋要紧?这也太没谱了吧……

钟澄挥手遣退了弟子,独自在梦楼中踱步捉摸,左想右想都觉不对。

这钟潜心也太坦了。临时清谈定在两日后,他当真就两日后回来?这两日后,黄花菜都凉了。

可如果,钟潜是故意的?

那可就麻烦了。

钟潜若是故意出走,必然是为了避开清谈。若是他不在,别说临时清谈会,只怕两日后的约定都做不了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潜是邹家的人。

钟澄一拍额头,懊悔不已地沉吟了一声。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才商量好开临时清谈会,邹家人就不惜代价帮钟如成脱罪。这必然是有人给邹家通风报信。钟潜早就与邹家暗通款曲,所以钟潜才能早一步知道邹家会有大动作。不,不止。只要钟潜一走,临时清谈会就没戏,这是双保险。

哎!

是他之过,错拉狼子当了联盟。

正当钟澄一筹莫展,一抹亮色从梦楼樟树枝间穿入楼中,扑簌簌地落在了钟澄跟前,竟是灵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