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消失的影子
罗文说的不假。
他为书馆中所存留的最后一本旧书附上了古权的力量，又将这旧书交予了肖恩。这本书上留下的力量会一直指向绿衣之森的精灵之王，叫他难受。
而肖恩将要一直拿着这本旧书。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不外呼三点。
第一点，在扭曲之森，同巧遇的精灵的接触不算愉快。
第二点，罗文懒得看。
第三点，则是罗文也感到迷茫。
他被困在这座城，而他迫切的想要出去，但他出不去。
在自身不能破局的时候，只能尝试引入外部的力量，虽然这力量并不可控，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沉静中，罗文看向了书馆之中长着肖恩面孔的尸体。
这具不凡的尸骸如今已挣脱了玻璃棺材的束缚，不需要搀扶就能自己靠墙立着。
如果肖恩没有说谎，而他也没有被任何人欺骗，那么这的确是一具属于第一纪元的大君遗骸，一位强的足可以被称为君王的古权者的遗骸。
而这具遗骸是真正的龙君留下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难以衡量，如今看来，神与神之间也是。
按照小老头肖恩所说，如果想要寻找龙君的谜底，这具尸体会是很重要的线索。
据他所说，即使是在遥远的第一纪元，在那个王与神们共同行走于大地上的年代，大君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一位大君陨落，他的遗泽归于何处都有详细的记载，哪怕是身上的一根肋骨被谁吃了，这都是有数的。
而龙君遗留下来的这具大君遗骸，他是如此的完整，没有半分瑕疵。
龙君是第二纪元的人，这具属于第一纪元的大君遗骸又是从何处来？
没有任何可供考据的线索。
世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大君吗？
这不是罗文的思考，而是小老头肖恩转述于罗文的话。
老人曾隐晦地暗示：“棋子永远不能得知棋手的想法，而我就是棋子。
“我对他一无所知，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包括这具遗骸来自于第一纪元。
“但我不信，不信他会安排好一件事情而不做任何监管，他总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使用，比如一具属于他的大君遗骸……”
罗文看过启迪序章的扉页，知道龙君在把控着许多事情。
这一切都像是他做的一个关于命运的局。
罗文低下眉眼，他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这位龙君选中的后来者到底是不是他。
他对肖恩吩咐道：“你做好准备，明天去这具遗骸的埋骨地，去你说的龙君留影消散的地方。”
肖恩有些迟疑：“但是……现在那里空无一物。
“而且普拉亚不会放你过去的，他一直注视你，不会让你有多余的动作，就是要你老死在城中，他好收敛你的尸骸和他的力量。”
罗文撇了一眼老人：“所以才要你好好准备，把你能准备的都准备好。
“我对于启迪序章的掌握不如你，但拖住普拉亚应该绰绰有余，我和他僵持的时候，不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下你？
“你还能用，不是吗？”
肖恩的神色有些莫名：“那我很有可能会死……”
罗文突地笑了，他沉静道：“赴死，不也是一种准备吗？”
书馆之中安静的可怕。
肖恩却神色如常。
他恭敬地行礼：“我会做好的。”
说着他就退出了书馆。
罗文躺在摇椅上，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映出肖恩沉稳的背影。
小老头的手中还拿着罗文给他的旧书，上面流淌着罗文留下的监视遥远所在的精灵王的力量。
启迪序章散发着清辉从悬浮的状态落入罗文手中。
罗文看向它，眸中出现清晰的文字。
“上面寄宿着第十三位觉悟者肖恩于古权者普拉亚处反向掠来的无穷灵性……”
这件事罗文一直没有点破。
他是依靠启迪序章上寄宿的属于普拉亚的力量才能和普拉亚分庭抗礼，但在启迪序章拥有普拉亚的力量之前，肖恩又是怎么做到掠取普拉亚力量的……
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连掌权者都不是吧。
罗文还记的怎么问的，肖恩又是怎么答的。
“启迪序章来自哪里？它怎么会拥有普拉亚的力量？你了解过吗？”
“倒是不了解，是瑞琪儿留给我的，大概是龙君的遗留或是普拉亚的敌人做下的吧。”
想到这里，罗文看向肖恩远去的背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这世上哪有意外，都是人为。
他不再看离去的肖恩，合上启迪序章的书页，将它抱如怀中，在摇椅合眼睡下了。
阳光穿入书馆，却照不出罗文的影子……
……
夜晚。
傀儡一般的普拉亚人遵守着严格的秩序。
除了中心的“富人区”，所有以外的居民都要回家进入睡梦。
但在肖恩将启迪序章转移给罗文之前，他曾大肆使用过启迪序章启迪灵性的力量。
如今这些力量还未完全消散，所以城中的普拉亚人偶尔违反傀儡一般的作息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在黄昏将要结束的时候，肖恩又来了一趟书馆。
倒不是有多大的事情，只是这个老头总喜欢在黄昏吃一个热饼，也就顺道给罗文带了一个。
罗文还是躺在摇椅上，接了热饼又睡下了，他得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意外。
所以肖恩来了又很快离开。
他出门的时候在不远处的街角看到一个小女孩。
她是很早以前用来迷惑罗文时那个举着自由牌子的小女孩。
这个女孩似乎承受了启迪序章过多的启迪灵性的清辉，现在整日整日地坐在她曾经举过的写着“自由”两个字的木牌上，不吃也不喝。
好在普拉亚人实际上也没有吃喝的需求。
肖恩见状少见的露出一抹慈祥，他走上前去，像是和蔼的老人抱起他的孙女般抱起了小女孩。
他往前走去，嘴里念叨着：
“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嗯……你这么小怎么能睡在街道上呢，你应该住在温暖的房子里。
“去我哪吧，小娃娃，做我的孙女，我为你还有你们找了一个新的领导者，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拥有自由的思想……”
小女该还是呆滞的，像是一个精致的傀儡娃娃。
这也许是因为她本就没有自我的思想，她同每一个普拉亚人一样，都是一具被固定了思维和行动的简易傀儡。
她还要不如一些，被启迪序章启迪灵性的清辉照耀后，浅薄的灵性和生来就具有的傀儡物性进行着对抗，连简单的思维和行动都做不了，只能呆滞地坐在街角，像是一个傻子。
肖恩抱着她，熟练地来到罗文曾租住过的房子，登上阁楼。
这是他许多年前曾居住过的地方，现在罗文霸占了书馆，他只能来这了。
他将女孩放在木桌上，为她盖上发霉的被褥，又站在阁楼的楼梯往下望去。
“你在看什么？”小女孩在木床上问他。
“我在看房东那个老女人，看她会不会因为我把你带回她的屋子而大发雷霆。”
“没有你这个普拉亚之王控制，她又怎会表现出灵性的思想呢？”
“是啊！”肖恩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幽默地笑了起来：“我想到了那个傻小子，他初到普拉亚城的时候孤独又局促，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异样，他就试着融入市井生活。
“他和孩童看夕阳，经过小贩摊位的时候明明不买还要蹲下来询问水果蔬菜的价格。这可忙死我了，刚在这个摊位回答他，他一走我就要依附到另一个人身上同他寒暄，有时候还要在两个邻近小贩的身体里来回打转，营造出热闹的氛围。
“傻小子恐怕很难相信，他在普拉亚城搭话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啊！”
“你无聊的嘛。”小女该在木床上翻了个身，安静看着耍宝的老人。
她接着又扭了扭身子，从木床中间扭到了木床的一边，留出了足够另一个人睡下的空位。
“过来陪我睡觉，这几天那家伙看的紧，你都没有陪过我。”
老人局促的笑了笑，他拖下鞋，拘谨上了木床。
小女孩主动抱上了他。
窗外月光照耀，肖恩的神色有过片刻清冷。
他将小女孩搂入怀中，低声呢喃道：“瑞琪儿，我可不无聊。
“我是怕他太快察觉，也就跑了。”
小女孩的手悄悄扶上了肖恩苍老的颈部，轻轻揉捏起来。
“这些天低头累了吧。”
“习惯了。”
嘴上这么说，老人还是任由女孩拿捏他的颈部。
他逐渐放松，脸上的尸斑缓缓浮现，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扭头望向窗外清冷的月色，经过长久的沉默后低声轻语。
“喂，我明天要死了。他让我去送死。”
“嗯。”瑞琪儿轻柔的按摩没有因此而停下，说出的话却逐渐冰冷：“把启迪序章喊回来，立刻，马上，然后让他滚。”
肖恩的嘴角牵起一抹平静又轻松的笑意：“不。”他说。
窗外月光照耀，现出一轮清朗的月。
他感到放松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轻声低语道：“即使没有他，我也快老死了。
“但是你和我不一样，普拉亚以为你自杀意志消亡了，也就忘记收走你永恒的生命。
“如果可以，替我去欣赏一百年之后的月亮。
“这是我在北国学到的认为最好的情感，瑞琪儿，每每想到人生的最后关头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那单薄的心就生长出一种道不明的喜悦。
“我作为一个傀儡赤条条来到这个世上，终于不是空落的离开它、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