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哭泣的天使
仿若疯癫的嚎叫道：“阴影帷幕后的注视者，知识化身啊，我好像看到了太阳……一颗冰冷的太阳！”
“他怎么了？”正在全力与之周旋的巴尔张了张嘴，突然间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眼看着机械礼装上的转管机枪，给呆立在原地的米斯特·皮查伊开了几个洞，对方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依旧疯癫的嚎叫着，明显是一副目睹了不可直视的事物，濒临失控才会有的反应。
而对方又是窥秘人途径的超凡者，不禁让巴尔暗暗猜测：“是隐匿贤者？亦或是其他的邪神？”
胡思乱想间，他准备暂时抛开已经逐步异变的米斯特·皮查伊，先去救掉到下层被建筑物残骸压住的萨丽尔时，却在扭头的瞬间看到走廊深处，正侧躺着一名身穿银白色盔甲的巨人。
独属于第二十二位原体，银白色陶钢动力装甲的胸口，悬挂着帝国双头鹰的标志，肩膀上机械神教圣徽的骷髅眼窝里，闪烁着摄人心魂的光芒。
头盔内置的探测系统，正在极速解析周围一千米内所有目标的躯体构造，寻找着可以一击致命的薄弱点。
但不等动力装甲的火控系统，对最具威胁者完成锁定，探测系统完成构造解析，艾文忽然向前伸出覆盖着坚硬装甲的手臂，朝着米斯特·皮查伊所在的位置遥遥一握。
随之而来“嘭”的一声巨响中，对方直接化成了一片血雾，纷纷扰扰散落在了建筑物的废墟之中。
“艾文……斯廷森？”
目睹了一切的巴尔半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的凝望着远处，缓缓起身后脑袋几乎要杵到天花板上，带着狰狞面甲的巨人。
但艾文并没有回应他，依旧死死的紧盯着走廊尽头，兀自蠕动着向中间快速凝聚的血污，喃喃自语道：“我从他的身上，嗅到了邪神的气息……”
话音刚落，重新凝聚的米斯特·皮查伊，手背上、未被衣物遮挡的脖颈处，突然浮现出一只只，没有睫毛的冰冷竖眼。
由血肉凝聚的猩红瞳孔，左右翻转间齐齐望向了走廊深处。
下一刻，无数庞杂的知识洪流，强行塞进了艾文的脑海，开始搅动脆弱的神经，试图改造他的躯体。
就像曾经进行第二十一道基因手术，安装“麦格尼非卡特增强器”时，大贤者考尔将一根宛如钢钉的特制改造物，强行楔进了他的颅脑中央。
而所谓的，麦格尼非卡特增强器即是：在大脑核心处插入一块指甲大小的叶状改造物，用来增强刺激垂体分泌激素，强化身体其他高级系统，尤其是肌肉强化器官和骨骼强化器官等。
此外增强器其中的一项功能是，让普通星际战士拥有类似基里曼那样，多线程思考的能力，或者圣吉列斯黑怒时带来的恐怖战力。
这些原本都是，帝皇为他的子嗣们所准备的特殊能力，让原体们通过基因传承控制所属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使其获得相似的性格、躯体特点、以及特殊能力，也是原本们亚空间本质的载体所在。
后来在大部分原体销声匿迹的时代里，获得了大量基因种子的大贤者考尔，开始了雄心勃勃的造神计划，企图创造真正的双瓣永生腺体，复制属于帝皇的神迹。
其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艾文·斯廷森，原铸星际战士版的第二十二位基因原体。
“我感受到了麦格尼非卡特增强器在颤动，它告诉我……”
“背叛者与伪神必将灭亡！”
艾文痛苦的撕扯自己头部，同时再度向前伸出右手，浑身布满眼睛的米斯特·皮查伊，仿若被吸引的磁铁一般，径直飞向了他手掌。
然后被艾文紧紧握在手中，跟破布娃娃一样高高抡起，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其产生的巨大动能，让米斯特·皮查伊扭曲的躯体，瞬间洞穿了数层水泥地板，直接镶嵌进了教学楼最底层的地基之中。
紧接着，他高高跃起，宛如炮弹般朝着走廊上的破洞一跃而下。
巨大而坚固的装甲，撕扯着空气带来惊人怪啸，距离地基中已经四分五裂的米斯特·皮查伊越来越近，如果这次攻击被其悉数接受，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对方将再一次化作废墟中的肉泥。
而就在这时，蕴含着无数庞杂信息的低语，和堪比流星坠落的光芒骤然从下方升起，轰击在艾文巨大的躯体上，将他高高抛起穿透楼顶的天花板，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了教学楼外的操场上。
与此同时，由无数密语构成，重重叠叠的词组响彻于，整个廷根市技术学校的天空之上。
祂说：
“陨落之夜！”（注1）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一切，不断有警员、教师、学生消失的的无影无踪，不断有未知的怪物将一名名无辜者，拖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残忍的分食。
哭泣与哀嚎声奏响凄惨的旋律，化为这里唯一的声音。
“回去吧，我的孩子！加入他们，救赎他们……”帝皇的喃呢重新在艾文耳边响起。
他缓缓起身，任由黑暗之中的怪物撕扯着自己身躯，将右拳至于胸口，无畏的高声诵念道：
我将生命奉献给皇帝，
祈求他的认可；
我将力量奉献给皇帝，
祈求他的补偿；
我将鲜血奉献给皇帝，
祈求能缓解他的饥渴；
我将身躯奉献于战场的祭坛；
祈求他承认我高贵的战死！
……（注2）
这是属于战场上的祈祷，是阿斯塔特们开战的信号！
蓦然腾起的暗金色烈焰，化为粗壮的光柱瞬间洞穿了黑暗，强悍的灵能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宛如开锅的沸水升腾不休。
而在教学楼内的地基上，已经彻底转化成长着巨大眼球，肢体如同树根般穿透楼板与建筑废墟，兀自向下生长的米斯特·皮查伊，缓缓的出现在了楼顶。
黑暗逐渐消融，震惊于眼前异像的巴尔，突然听到远方学校礼堂处，传来了巨大的枪鸣与爆炸声。
而在他的制服内侧，紧贴身体的衣兜里，之前亲手灌注过灵性，企图向队长求援的感应器，竟然急促的震颤了起来。
这意味着有其他队员朝里面灌注了自身灵性，而自己的感应器随之产生震动，所有人员都必须放下手头工作，马上前往预定地点集合。
而在这种情况下，结合之前的支援迟迟未到，礼堂那边必定遭遇了，连身为序列七超凡者的队长，都无法有效应对的恶劣状况。
“难道疑似超凡事件的元凶，米斯特皮查伊，还有其他同伙？”
脑海中纷乱的猜测，让巴尔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管他是不是艾文·斯廷森，接下来的战斗都不是我能参与的了！”
撇了一眼矗立在操场上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人，与大楼内仿若树木般正不断生长的米斯特·皮查伊，巴尔咬了咬牙，直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找到被压在建筑物的残骸中无法动弹的萨丽尔，将其救出。
就要扶起对方往大楼外冲去，却不想被萨丽尔当场拒绝道：“大楼里还有许多无辜的学生，你去支援队长，我去疏散他们。”
“可……”巴尔张了张嘴，临到嘴边的解释并没有说出来。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梦境，首要任务依然是疏散无辜者，因为他不能拿成百上千人的生命去做赌注！
“好！你注意安全……”巴尔声音嘶哑的点了头，从楼道里的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萨丽尔则遥望了一眼楼道上方，正在疯狂生长的巨树，然后一瘸一拐的进入了大楼的深处。
……
“该死的，再快点！”
校园内，从教学楼窗口一跃而出的巴尔，紧咬牙关，朝着学校礼堂的方向全力冲刺，身后黑色箱体中延伸而出的蒸汽喷口，不断发出惊人的怪啸，沿途拉扯出一道醒目的“白烟”。
带着担忧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他就远远看到了，学校礼堂外同样身穿制服，背负黑色巨大金属箱体的阿普顿，此时身后的机械礼装已经彻底展开，正捂着肩膀单膝跪倒在地面色痛苦。
在距离对方不远的另一侧，几名背负蒸汽步枪的警员，正小心翼翼的朝着花园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发生了什么事？队长呢？”
等接近学校礼堂后，巴尔环顾四周一边警戒，一边朝着阿普顿慢慢靠近，并大声询问。
“斯哈……有一名警员的蒸汽步枪突然走火……我慌乱中打中了他背负的储气罐，他应该伤的很重！”
注意到巴尔从教学楼的方向赶来，阿普顿挣扎着站了起来，肩膀上撕开的伤口让他直吸冷气，艰难的指了指旁边的建筑。
“队长他……在刚才天黑时担心学生们受到伤害，进入了旁边的实验楼，他让你赶到后协助封锁礼堂，不许任何人出入。”
“你先处理伤口，我过去看看！”
见阿普顿还能活动，巴尔的视线扫过旁边毫无动静的楼体，沉着脸点了点头，直接转向花园的位置。
抬腿迈过围栏，猩红的“雨滴”，洒落在一朵朵艳丽的花瓣之上，衬托着泥土翻卷的花圃中央，更为惨烈的景象。
机械礼装中大口径转管机枪恐怖的破坏力，导致蒸汽步枪上的气罐泄压阀，并未及时打开，就在惊人的爆炸声中彻底撕裂了警员的躯体。
巴尔面露不忍的上前，屏退了周围脸色苍白的普通警员，缓缓俯下身去，扶住了因痛苦而残留着片刻清醒的警员头颅。
但他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即使是送到教区总部，也根本无法救治。
“长官，屁股……屁股疼。”
受伤的警员半张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断断续续的呻吟着，促使巴尔的目光扫过对方，早已消失不见的下半身，摇了摇头，语调温和的说道：
“不疼了，海德！”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长官……”重伤的警员海德嗫喏着嘴角，脸上滑下了一缕清亮的泪痕：“我，出现了幻觉。”
“什么样的幻觉？”巴尔的声音更加的柔和，就仿佛面对着即将入眠的孩童。
“就好像……好像回到了……”
随着对方失神的低语，在其被衣领遮盖的脖颈下，悄然浮现出了一片片，类似鳞甲般的灰白色羽毛。
最终彻底失去光彩的瞳孔，让警员海德衣领下的羽毛不再蔓延，残存的躯体逐渐变得苍白，仿佛沙粒堆砌的城堡般轰然倒塌。
牺牲警员的异常，让巴尔顾不上悲痛，突然浑身一僵无形中似乎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这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原本垂落在身后的转轮机枪，像是炸毛的刺猬般瞬间立了起来，下意识抬头准备对同伴发出提醒。
“情况不对！”
“阿普顿，你……”
话说了一半，巴尔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视线扫过学校礼堂的窗户时，再次怔在了原地。
矗立在廷根市技术学校最西侧，拥有类似钟楼般的高耸屋顶，暗红色砖墙，五彩斑斓的礼堂玻璃窗前，不知何时摆放着一座洁白的雕像。
那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仿佛上个世纪，由因蒂斯帝国掀起的文艺复兴中，名扬世界的艺术家们，日夜不停的雕刻而成。
活灵活现的肢体，充斥着人类皮肤才有的光泽，身后那对洁白羽翼上，覆盖着鳞甲般的石质羽毛。
更重要的是，在雕像洁白而又柔弱的长发下，同肢体一样苍白的眼眸，正流淌下一缕缕令人忧伤的泪痕。
“巴尔……巴尔！快看我拿到了什么……”
恍惚中，巴尔看到了自己，正站在一栋破旧的木屋前。
远处一名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兴奋的朝着他挥舞着手中崭新的钢笔。
“莉娜……是你吗？”
蓦然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眼角逐渐湿润。
“嘻嘻，你拿着这支钢笔去读书，将来记得给我买好吃的东西哦！”
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兀自诉说着美好的憧憬，巴尔的脸颊上却逐渐爬上了一丝痛苦。
“不，莉娜已经死了，死在了制铅工厂里……”
“不许……再打扰她的安眠！”
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他紧咬着牙关，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般低声怒吼。
身后巨大的黑色金属箱体延伸而出的狰狞枪管，指向记忆中礼堂的方向，开始疯狂的旋转。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冰冷的枪管逐渐变得通红。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阿普顿微弱的呼喊，但却被小女孩突然发出的哭泣，所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