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危如累卵的陕西局势
西安,陕西巡抚衙门。
陕西巡抚(正确写法应该是巡抚陕西,为的是顺口。)刘广生面色严峻,手握通政使司的邸报陷入沉默之中,同堂之内,坐下了陕西一省上下能说上话的有司官员。
如今的陕西已没有了布政使,因此巡抚陕西就是实质上的一把手,刘广生并非陕西本地人,他籍贯江西,当年科举之后入的是南京翰林院,老恩师为礼部侍郎、南京教授顾允成,也就是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的弟弟。
因此刘广生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
北京最近发生的事情被通政使司用邸报的形式抄发天下,刘广生看到,心情能好才怪。
如果说之前温体仁和钱谦益的掐架还可以视作党内分裂的内部斗争,那么如今温体仁在皇极殿(奉天殿于嘉靖四十一年九月甲申日更名为皇极殿,作者竟然给忘了,感谢书友提醒。)的一番话,就完全是打算毁掉整个东林党。
能救天下的,只有东林党!
这个时候刘广生便想到了当年自己老恩师顾允成的话,那个时候朝局混乱不堪,京城的王公勋戚,地方的权臣宗族勾结串联,操纵朝政,致使政治黑暗,国家财政拮据,苛政暴敛横行。
若不是东林先生顾宪成一手创下东林党,为国家培养如此多实学、清廉之官员,大明朝哪能坚持到今时今日。
刘广生相信自己的信仰,从来没有动摇过,因此他无比痛恨温体仁。
这是在毁了东林党,毁了国家啊。
“温体仁,该杀!”
红着眼睛的刘广生只能挤出这一句话来:“老夫要向皇上写本,请杀温体仁。”
左下手第一位坐着的是陕西巡抚都御史胡廷,他是巡抚衙门二把手,因此身份而接话。
“自当今陛下天启七年继位至今,一年多了,咱们陕西往北京发的奏本,有哪一道得到过批复?早前是钱谦益把持朝政,而后是朱纯臣,如今又成了温体仁,权臣轮番更替变换,和皇上说又有何用。”
“奸贼误国,老夫要入京!”
刘广生这句话让在座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老夫必须要直面圣颜,要痛陈利弊,要为陛下铲除奸佞,此番入京不杀温体仁老夫誓不罢休。”
“这个时候入京,不妥吧。”胡廷劝了一句:“而今逆贼高迎祥部闹得越来越凶,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成县、韩城等地皆报贼情,若无抚台亲自坐镇,何以剿贼。”
刘广生顿时作难起来。
正自沉吟中,堂内一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言道:“倘若抚台信任,下官愿为抚台及诸位堂官分忧,前去剿灭高逆。”
这男人刘广生倒也认识,陕西布政使司衙门一个参政而已,叫洪承畴。
胡廷皱起了眉头,呵斥道:“匪患势大,已成野火燎原之势,宪台多次手谕,要求陕、甘、川三省合力,令行一处不得冒进,你一参政,能有何办法剿匪。”
这胡廷口中的宪台,乃是陕甘川三边总督杨鹤,宪台一称内用于都御史,外用于总督。
遭到呵斥的洪承畴默默坐下,却不料听到刘广生点了名。
“既有报国之志,便为赤子之心,仔细说来,你有什么剿匪心得。”
洪承畴顿时来了精神,复起身言道。
“所谓贼逆,左右无非是一群暴民耳,既无后勤也无军备,所谓依靠往往是借助地利和朝廷打圈圈,以下官来看,对待流寇当全力围剿,逐步压缩他们的流窜范围,不使其有转圜之余地。
以剿坚抚,先剿后抚,不给其任何喘息机会,杜绝死灰复燃之可能。”
“洪承畴你好大的胆子。”胡廷大为不满:“边剿边抚是宪台亲定之策略,你竟然敢公然置喙更改,流寇亦为我大明之子民,盖因天灾缺粮而沦为盗匪。
有道是:民大饥为盗,何罪之有?你却如此狠毒,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三番两次被呵斥的洪承畴也是来了脾气,反怼道:“他们是贼,我们是官,官不剿贼何必为官,这群流寇一旦被围剿至穷途末路,就会假意请降,以此来为自己争取时间,正是因为朝廷三番四次对他们高抬贵手,才导致如今陕西流民之患越剿越大。
天灾不断,如今时下五月,已有大旱之势,想来今年又是一个荒旱年,若今年再不能剿灭高逆,等到年底、明年,我陕西几百万百姓就将是几百万流寇!
时不我待,不可久拖,越早剿灭高逆,咱们才越早有精力来预防灾情、赈济百姓。”
“你......”
刘广生适时抬起了手:“行了!都是替朝廷做事,何必相互争执自生嫌隙,彦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宪台总督三省剿匪事务至今,匪患却是越剿越大,这也是事实。
老夫要尽快入京面圣,当面陈以陕西之事,这期间,若是能将陕西流寇之患弹压下去,想来陛下看到,也会体恤我省上下之艰难,若朝廷可以对陕西施以援手,今年这个灾年未必不能度过去。”
洪承畴作揖一礼:“抚台英明。”
胡廷虽还有不满,但也只能面上妥协,道上一句:“抚台英明。”
“那就这么说了。”刘广生甚为满意的起身:“彦演。”
洪承畴忙应声:“下官在。”
“老夫虽为巡抚,却无决断之权,汝先暂任陕西总兵一职,相关的公文令信,老夫会向宪台呈禀,老夫即将启程往京,这期间你要好生努力,不求剿灭匪患,但也不可再让匪患蔓延扩大。”
洪承畴激动不已,颇觉被信任重用,因而动情道:“下官多谢抚台信任识拔,请抚台放心,下官一定戮力而为,断不会辜负抚台厚望。”
刘广生颔首,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胡御史留下。”
佐官们告辞离开,只剩下依旧满脸不爽的胡廷。
“老夫入京之后,陕西一应事务,还需怀义你多多操持。”
胡廷勉力拱手:“抚台且放宽心,下官省得,若无事,下官也告退了。”
望着胡廷毫不留面的起身离开,刘广生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这胡廷为官散漫慵懒,对正事一点都不上心,但却唯独喜欢打消别人的积极性。
消极、懈怠。
动不动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你若要问计于他,那胡廷可就说不出来话了。
用这样的人为官,大明朝怎么能好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