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可汗夜遁
人总是不安于现状,起初崔澈打宇文娥英的主意,也是想走捷径,让自己少奋斗几年,便能轻易身居柱国之位。
如今软饭已经端到了面前,眼瞅就等着下肚了,崔澈又不愿让人看轻了自己。
就着帐外火把的光亮,崔澈仔细打量着眼前五百骑卒,这些人里有不少他都能够叫出名字。
“我是博陵第三房嫡系血脉。”
崔澈当先一句就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五百骑卒之中大部分都是崔氏奴仆、庄园户出身,哪能不清楚澈哥儿的身份。
但崔澈不理会众人诧异,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将尚大隋乐平公主,前途不可限量,自有富贵唾手可得。
“但今夜我召集尔等,却是要亲身犯险,随李总管夜袭敌营。
“我向尔等承诺,此战中,伤残者,我崔澈为其置办产业,给一份体面的营生;
“战死者,我为其照养妻儿,将其子培育成才;
“立下功勋之人,我更会如实为他记功,应得的赏赐,不会短他一枚铜钱!
“尔等若是愿意与我杀贼,请袒右臂,我崔澈绝不辜负诸位!”
崔澈话音刚落,领队的张武便拔出钢刀,回身对众人道:
“我等从军,得小郎君恩养,本就该浴血奋战,以报隆恩,今日小郎君又为我等免去后顾之忧,若不思报效,与禽兽何异!”
只见他怒目圆睁,那架势仿佛谁敢有异议,便要一刀砍去。
说罢,张武袒露右臂,举刀喊道:
“张武愿随小郎君,生死不弃!”
有了张武起头,五百骑卒纷纷效仿,竟相袒露右臂,各自高呼:
“张恒愿随小郎君,生死不弃!”
“王庆愿随小郎君,生死不弃!”
......
崔澈看着一张张激昂的面孔,也是心潮澎湃,虽然张武不免有当托的嫌疑,但气氛到底是燃了起来。
当崔澈领着麾下五百骑与李充汇合时,天色漆黑。
时间来到四月十三日的夜子时,即后世夜晚十一点以后,李充领五千精骑悄悄出营,崔澈及其麾下五百骑卒亦在其中,人衔枚,马摘铃,在月光下向突厥大营摸去。
二十里外的突厥大营,士兵们睡得深沉,就连摄图也在梦里接受达头可汗由衷的顶礼膜拜。
黄昏时候,有探子回报摄图,隋军哨骑在向南寻找明日的扎营地。
这群懦弱胆小的隋人,他们明日还得接着往后撤退。
正因为这些假象的蒙蔽,使得摄图未有防备,只是如常派出少量军士值夜,哪怕两军军营相距仅二十里,也没有多余的布置。
开皇三年(583年),四月十四,子时刚过,正是人一天中睡意最浓的时候,李充、崔澈等五千骑潜伏在了突厥大营数百步外的一片丛林之中。
白道之所以被称为白道,不只是其土质呈灰白色,更因为两侧皆是青绿,如今正值夏季,大青山脉草木茂盛,正适宜藏身。
崔澈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将目光从突厥大营移向李充,等待他的号令。
李充在昨日军议时言之凿凿,仿佛突厥就是一栋破房子,只需要狠狠地踹上一脚,那么整个建筑就会轰然倒塌。
但事到临头,却也难免紧张。
此战若胜,名垂青史!
可若是败了...
不会有失败!李充注视着突厥大营,眼神越发锐利。
‘此战必胜!’
只见李充打了一个手势,五千人便随他在林间翻身上马,只等一声令下,冲出丛林,杀向敌营。
崔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这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过去近三十年,因周齐对立,不得不争相献媚于突厥的屈辱,将在今天被洗刷,而他崔澈将是这一战的亲历者!
随着李充一声令下,尖锐的锋镝声响彻夜空,特意摆放在丛林前的几堆干草垛也被引燃,崔澈领着麾下五百骑跟随众人打马疾驰,跃出丛林。
途经几处火堆时,众人整齐划一地在奔驰过程中,侧腰将手中火把从火焰上划过,霎时间,仿若有数条火龙冲向突厥大营。
“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杀贼!”
“莫要放跑了摄图!”
营外冲天的喊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摄图,他来不及穿甲,出帐查看的时候甚至还光着脚。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隋军骑兵涌入大营,四处纵火,而突厥士兵则在慌乱中自相践踏,仿若无头苍蝇,乱作一团。
崔澈从未尿床,也不曾虐待动物,但今日却在尽情纵火。
突厥人在哭喊着什么,崔澈听不清楚,也听不懂,但他在混乱之中瞧见一个单衣光脚的中年男子在奋力维持秩序,似乎想将惊慌的突厥士兵重新组织起来。
崔澈回忆起李充教授自己的经验之谈,袭营无外乎两点。
其一是四处放火引起恐慌,第二点便是不能让对方将乱军集结,组织起有效防御。
崔澈学以致用,眼见各部隋军在营中来回纵马,四处放火,驱散敌军,崔澈也索性弃了纵火的快感,他高声呼喊,指挥麾下五百骑卒随他杀向那单衣光脚之人。
摄图也在呐喊:
“莫要惊慌!”
“只不过小股敌军!”
“我是沙钵略可汗,都听我的号令,不要惊慌!站住!都给我站住!”
然而哪怕是摄图将嗓子喊哑了,却不能使突厥士兵们冷静下来,反而是他高呼自己是沙钵略可汗,引起了知晓突厥语的李充注意。
李充见状,指着摄图大喝道:
“莫要放跑了他!那就是摄图!”
这一嗓子吼出来,摄图立即成了全场焦点,他听不懂汉话,但也能猜到李充的意思。
而崔澈得知单衣光脚之人便是突厥大可汗,将胯下坐骑催得更急,以猛虎下山之势,领着麾下五百骑,直冲摄图而去。
摄图见崔澈领军朝他杀来,而其余隋军也将矛头指向自己,这位草原上的霸主再也顾不得集结部众,他被亲卫推上马背,仓惶向北逃亡。
崔澈追赶不上,又弃了短兵器,取下挎在背上的马弓,从箭壶里取了一支羽箭。
任由战马奔驰颠簸,箭锋却稳稳指向摄图后心,箭矢离弦,破空声响起,随着一声惨叫,正中摄图右臀。
“靠!”
看着摄图忍痛跑没了影,崔澈忍不住对自己的射术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