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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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任职

第二日,吏部任命书呈送到陆乘风手上,随之送来的还有量身定做的衣袍。

颁书的小官极为识时务,热切套着近乎:“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平步高升。”

陆乘风淡淡一笑,接过任命书和象征着锦衣卫最高指挥的令牌后,递给一旁的青枫。

青枫收好,极有眼力的递给陆乘风一袋银子。

陆乘风抛给小官,小官顿时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陆乘风送他出去:“劳你辛苦走这一趟,就当喝杯茶水了。”

小官边走边道:“锦衣卫那边已知会了,陆大人今日便可去认一认门。”

陆乘风这一番高升,算得上是平地惊雷,甚至比当初谈程颐任礼部侍郎还要令人费解,锦衣卫直接听命于御前,这个关系令锦衣卫有时候做起事来很是方便。

除此之外,陆乘风开口要它,还有另一番考量在,那是樊捷与韩树山的关系。

韩树山与樊捷之间明显有着勾结,她得罪了樊家,樊家现在不敢动她,因为她毫无破绽无懈可击,可这样的狐狸,受了那么大的胁迫,相安无事翻篇不可能做到,她若去六部,在官官相护的朝廷上,免不了处处受制于他或者旁人。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做事狠辣,但只听命皇帝这一点就足够她留下,她本也不是什么善良之徒,先把局势建立在有利于自己的境地才是上策。

陆乘风并不着急去锦衣卫,她前几日让青枫选两个家底清白的,办差之后诸多事宜身边都得有人,况且如今身为朝廷命官,家中只有一个护卫也说不过去。

青枫果真挑了两个人来,陆乘风打量一会,却不太满意,她的不满意都表现在了眉宇间,青枫便挥挥手让人出去。

陆乘风道:“罢了,急不得,慢慢找着。”

青枫懂了她的意思,陆乘风要的不仅仅是伺候丫环,他想了片刻,说:“要不让梧桐回来?”

陆乘风看了青枫一眼,说:“那你去?府上所有家当都砸了进去,现在回来喝西北风,以后官场往来哪里不需要银子,总不能指着朝廷一个月五六十两的俸禄做人情。”

青枫第一次露出颇为尴尬的神色,他对做生意毫无头脑,若真去替梧桐,只怕攒下来的几千两都得血本无归,盘下的铜雀楼是他们所有的家底,是亏是赚,都得看梧桐的。

陆乘风从他手中接过那枚玄黑令牌,张牙舞爪的狼刻在当中,触摸的质感不错,她别在身上,看了一眼袍子,说:“这就不穿了,收起来吧。”

陆乘风早就打定不穿,早上起时换了一身白色长袍,她的眉眼生得英气,虽在燕京呆了一年,可身上那股战场打磨出来的锐利分毫不减。

青枫跟在身后出门。

二人到锦衣卫时,一众人都在,守门的早得了令认人,连拦都不敢,齐齐拱手见礼。

陆乘风大步踏入。

一个厅内左右熙熙攘攘坐了二十余人,韩树山坐在最左首,见着人进来,众人皆站起身,有人余光看着韩树山,其实大家都以为会是韩树山升任,可凭空掉下来一个陆乘风,还是个女的!

陆乘风将神色各异的众人看在眼里,勾了勾唇,往座上走着,掀袍坐下,扫过余人:“今日诸位既都在,想必是都听到消息了,从今日起锦衣卫便由我说了算,我知心底有不服我的,但我任指挥使是皇上亲点,就算你不服只能憋着。”

她这话说得太狂妄,当即有人不满皱眉。

陆乘风微微一笑,扫过韩树山,说:“韩同知。”

韩树山抬头看她,目光含夹冷意。

陆乘风看着人,缓缓道:“你可是不服?”

舟山围场的事情虽然隐晦,但韩树山听到了风声,宿王还被关押在天牢,太妃被软禁宫中,宿王府被禁军看押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与陆乘风有着不小干系。

韩树山盯着那双冷静的眼,他不得不在这样的对视着败下阵,因为陆乘风如今已在他之上,她也不再掩藏自身的锋利。

韩树山低下头:“属下不敢。”

陆乘风盯着他,无声笑了笑,目光看向众人,又道:“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若有意见者,提出来便是。”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谨慎不言。

陆乘风道:“既然如此,挨个报名讳,大家日后行走,我也好知晓,韩同知,就由你先来吧。”

韩树山动作一滞,缓缓抬手:“锦衣卫同知韩树山。”

他既开口,便默认了低头,身后的人交换神色。

“佥事金城。”

“镇抚汪宁。”

“十四所千户韩笑。”

“十四所千户……”

待二十余人一一自报家门,陆乘风保持着微笑:“我是陆乘风,你们当中或许有人听过我,不论以前,今后大家都是同僚,好了散吧,各自忙活。”

众人散去,韩树山落在最后面,陆乘风叫住人:“韩同知。”

韩树山止步转身。

陆乘风走上前:“我刚来不熟,带我熟悉熟悉环境?”

韩树山疏离道:“属下还有公事在身,我让汪宁带陆大人逛一逛。”

陆乘风收回目光,率先跨出厅去,说:“也好。”

汪宁便奉命带着陆乘风在指挥所转了一圈,每到一处,汪宁便出言讲说,态度既不谄媚也不敷衍,他余光小心注意着陆乘风的神色。

二人走到一处桥面,陆乘风靠在一处,笑盈盈道:“逛完了,你来同我说一说锦衣卫的情况吧。”

汪宁一愣:“……大人要听什么情况?”

陆乘风道:“所有你知道的,事无巨细。”

汪宁怔住,很快回神:“大人,这属下实在不知。”

陆乘风勾了勾唇:“你不知?那不如听我说一说,不过换成我来说,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

汪宁抬头看她,像是好奇从她嘴里会说出什么来。

陆乘风与之对视,轻轻一笑,却有些不怀好意:“你与韩树山不和。”

这在锦衣卫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都知道的事。

汪宁便没搭话。

对于陆乘风而言,敌人的敌人便暂时是朋友,韩树山他与樊捷一伙,便暂时是陆乘风的敌人。

“旁人都道你们不和,是因为公务上意见相左,孟凡忠在时他明显更重用韩树山,你能力并不比他弱,虽管着诏狱,但处处被他压一头,心底想必不好受吧。”陆乘风拉拢人时,耐心收起锋芒,仿佛只是一个同汪宁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右手攀在拱桥石杆,望向底下鱼儿,说:“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你们二人不和的原因之一。”

汪宁眸色转深,却没漏一丁点,他在锦衣卫这么久,若是因为三言两语就被框出什么,这么多年便白混了。

陆乘风沉吟片刻:“因为陈英。”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提了。

汪宁下颌不自觉绷紧,抬头看着陆乘风的背影。

肃北陆乘风,鼎鼎大名。

“韩树山能一朝升任镇抚,后至同知全都因陈英此人,也就是当初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陆乘风转过身,神色平静地说:“韩树山曾与陈英情同手足,而陈英曾对你有恩,韩树山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为何你总处处不服他的真正原因吧。”

汪宁神情未变,说:“这又如何?他是同知,高我一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乘风倏然一笑:“我喜欢这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韩树山现在在谁的屋檐下呢?”

汪宁面色微变。

陆乘风走了两步,说:“韩树山没坐上这位子,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机会?”

陆乘风留他在原地,进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