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偶像
四天后，夜航星号平安降落至星港，没有再倒霉地遇到亚空间灾难。
在降速轨道上泊稳后，众人都松了口气，感叹着这次的险死还生，和虫族战斗倒还好，但诡异的亚空间灾难却让他们险些覆灭。
叶少游伸了个懒腰，勾着顾子澈的肩膀问道：“走，去第四防线逛逛吗？我们上次就去了酒馆，那里好像还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顾子澈本来就是来这里收集情报的，自然不会拒绝：“好啊，对了，要不要把安文朔也带上？”
“他？他和自己的狗仔在一起。”叶少游努了努嘴，指着不远处一大群穿着血仙剑宗制服的弟子。
顾子澈依稀记得那个为首者叫晁德祐，此时正带着一大群人为安文朔接风。
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诸弘。
诸弘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你们去吧，记得把用掉的弹药补充一下，我在这里教瑟维斯船上的仪器怎么操作。”
而后叶少游直接拉着顾子澈，飞快地跑向了附近的传送门。
“喂喂喂，跑那么快干什么？”顾子澈喊道。
叶少游嘿嘿一笑：“之前得到消息，说第四防线有位仙匠，打算去跟他学点技术。”
“他会教你吗？”
“山人自有妙计！”
叶少游也不多透露，带着顾子澈穿过跨星系传送门。
……
再度来到第四防线，这里的灯火比上一次来明亮了不少，似乎是因为人多了起来，再加上其余六大宗的援兵赶到，血仙剑宗需要做点装饰来彰显宗门的财力。
港湾星的街道上被安置了大量的灵石结晶，在人行道的两侧被堆叠成宛如艺术品的假山，闪烁着璀璨的仙光，苍翠的仙草灵植生长其上，共同构成了园林艺术的绿化带。
星环也安装了烟火模块，在大气层的上方制造着永不停歇的烟花和瑰丽多彩的极光，偶尔有半透明水母的全息影像浮现。
商店门口那些略显堕落的霓虹灯招牌都被拿下，换上了暗红色水晶构成的精致招牌，连店铺的店面都被重新刷了一遍，整个街道的外观显得整洁好看了不少。
顾子澈心情愉悦地走在街上，路过风顺酒馆时，却在门口看见了王掌柜。
此时的王掌柜一脸为难之色，在穿着黑制服的邢利面前频频低头哈腰：“大人啊，我这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要不我不要装修了，您看少给点行吗？”
邢利挺着肚子冷漠地看了一眼王掌柜：“这怎么行？街道整修是上头下达的指令，必须要精确、完美、迅速地达成！这彰显了我们血仙剑宗的崇高审美，体现了我们的文明和繁荣，是在整个修仙界面前展现我们精神风貌的一次重大机会！若是到时候其他六大宗的人来了，看到整条街道就你一家店破破烂烂的，岂不是要看轻我们？那时候别说你了，连我也要掉脑袋！”
“可是……可这……这也太贵了……”王掌柜讨好地说道，“我这小生意一下子真掏不出五十万，您看能把装修费再降一降吗？”
说着，王掌柜又拿出一个千盅壶，偷偷塞到邢利手里。
邢利露出了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被肥胖的脸部褶皱藏起来，小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嗯……行吧行吧，就看在你王掌柜多年的情分上，三十万吧，明天之前打到我账户上。”
王掌柜的脸不经意地青了一下，但转瞬就化为了恭维和欣喜：“哎好！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万寿无疆……”
邢利摆了摆手：“别别别，我可受不起，万寿无疆只能对上头那些人说。”
顾子澈微微皱眉，正想上去说点什么，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阵哭喊声。
他转过头去，那边是六七十个女孩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里拿着荧光棒和应援牌。
而在她们的中央，是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男生，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瘦瘦小小的，皮肤光洁白皙得如同温玉，五官无比精致，似乎每一个都按照最完美的比例进行配置，此时正穿着血仙剑宗的作战制服，被围在女孩子中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邢利也看到了这边混乱的场景，提着督战队配发的【裁决之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喂！你们！在那里干什么！这里是军管区！”
巴朋在他耳边小声传音道：“队长，那个男的叫黎千涵，好像是个偶像，来服兵役的。”
“偶像？没听说过，而且这里也不是灵宝天宗。”邢利呸了一声，一剑斩在地上，爆发出巨大的响声，“都散开！都散开！不许聚众闹事！”
女孩们被吓了一下，然后骤然爆发出更大的哭闹声。
“你干什么！不要带黎哥哥走！”
“千涵哥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千涵宝贝，妈妈会永远保护你的！”
“千涵宝贝别怕，妈妈在，这些人不敢动你！”
“我在上面有人！你们谁也不许带千涵哥哥走！”
“千涵宝贝给妈妈亲亲！”
“……”
“……”
嘈杂的哭喊声传遍了整片街道，女孩们聚在这里，死都不让邢利把黎千涵拉走去服兵役，应援牌不停地闪烁着，荧光棒撒了一地。
邢利额头上青筋暴起，运起灵气，直接一剑刺出，硬生生将那个拖住自己衣角的女孩刺了个对穿！
血色的长剑从女孩的头顶刺下，然后斜着从腰间穿出，贪婪的鲜血阵纹被激发，女孩浑身的鲜血被瞬间抽干，化为了一具可怕的干尸。
邢利将剑拔出，随意地甩了甩。
“杀人了！杀人了！”
“啊啊啊啊！”
“杀人了！”
女孩们炸开了锅，但就在这时，年龄大些的女人们纷纷站了出来，口中喊着千涵宝贝，然后撑起形形色色的防护盾，各色灵气纵横，功法运转之下，直接让港湾星的云层都变了色。
感受到超过限制的能量爆发，附近的自动防卫装置逐渐启动，这里毕竟是壁垒星系，附近的行星重炮调转炮口，朝向了自己。
邢利的脸色狂变，他根本预料不到，这群疯了一样的粉丝竟敢在军管区动用这样的力量！
那些年长一些的女人中还有一位金仙，这种层次的实力一旦全力施展，激发了防卫系统的判断，这里当即就会被炮火荡平！
他急急忙忙地用他那肥胖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血玉令牌，而后大量的灵气瞬间灌注在邢利身上，周遭防御网的控制权也到了他手中。
暂停了附近的自主攻击后，他的小眼睛里爆发出恐怖的怒火和恼意，运转血仙剑宗的【血魂判决法】，伴随着鬼哭狼嚎之声，挥出一道道血色的剑光，更是操控着天基武器实施同步打击。
十几秒之后，爆炸声和血色剑光停下了，烟雾散去，只留下六十多具四分五裂的残尸，其中一半都失去了全部血液。
邢利恨恨地走上前去，将女孩们全部斩首，踹了两脚尸体，露出被护在身下的应援牌，然后一脚踩烂了那块写着“黎千涵”的霓虹灯牌。
“来军管区里追偶像，真是犯贱！”他恼火地说道，这次在他的辖区内出现了这种事情，连自动防御武器都被激发了，少不了挨一顿批，写上好几页的检讨书。
而黎千涵此时则站在一边，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恐惧和震撼，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泪水从眼眶中不停地流出。
巴朋跑过去帮忙一起收尸，顺便问了一句：“队长，这些人怎么处理？”
“你就写聚众闹事，干扰正常执法，警告不听后击杀。”邢利随口道，“尸体卖给收尸人，让他们多分我们点钱。”
“是。”巴朋将尸体全部收集起来，掐了个清洁咒法，街道重归平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邢利走到黎千涵身边，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快滚！再有下回直接把你杀了！”
黎千涵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道：“不敢了……不敢了……”
邢利哼哼唧唧地丢下他走掉，巴朋则查了一下资料，饶有兴致地对邢利说：“这个人好像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偶像啊，是什么创造营的成员，只不过被淘汰了，然后丢来服兵役，关于他的话题还有几十万的帖子呢……”
“干我屁事，有本事来军管区里找我报仇啊！老子还没找他们麻烦呢！”邢利不爽地道，“还有你！平时别老看这些东西，都是上头造出来骗那些贱民们消费的，上了宗内的课程后还不懂吗？”
“当然懂当然懂。”巴朋讨好地道，“流水线化制造标签偶像来榨取中低层资产，促进贷款和消费，顺带让那些贱民们感到生活还有点希望嘛，是六长老在管的事情。”
“嗯，明白就好，别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我们和贱民们是不一样的。”邢利说道。
叶少游看着那一幕，有些不爽，“啧”了一声，
顾子澈走上前去，向黎千涵伸出了手：“起来吧。”
黎千涵听到有人对他说话，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胆怯地看着顾子澈，眼前的人虽然谈不上帅，但眉眼温和，似乎很难对他产生提防的心理。
于是他小心地伸出手，被顾子澈拉了起来。
顾子澈随手弯下腰替他拍去了身上的尘土，问道：“你是哪支队伍的？”
黎千涵怯生生地不敢说话，嘴唇颤抖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子澈耐心地解释：“这里是边境，是军管区，你如果长时间无理由不归队是会出问题的，你是哪支队伍的，我带你过去。”
黎千涵低下头，眼里是泫然欲泣的泪光。
顾子澈叹了口气，拉着他走进了酒馆，对王掌柜喊道：“来两杯灵茶。”
不一会儿，二猴子将飘着足量翠色茶叶的茶端了上来，黎千涵喝了茶后，神色稍缓，至少没有之前那种警惕的小鹿的眼神了。
他看着顾子澈，对眼前这个“好人”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不想去战斗，可以吗？”
“……”顾子澈沉默片刻，“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黎千涵的泪水瞬间就要涌了出来。
叶少游对此有些烦躁，拉了拉顾子澈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时，在一旁看着的王掌柜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看这孩子也不适合上战场，与其上去送命，不如就在我这店里做工？”
顾子澈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但还是有些诧异地问：“您有权让他脱离战斗序列吗？”
王掌柜嘿嘿一笑：“将一个普通士兵转换身份而已，老头子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顾子澈想起来在这里开店的多少得有些人脉，想必王掌柜也是如此，只不过被他点头哈腰的样子迷惑了，以为他是什么普通老板。
“那自然好。”顾子澈点了点头。
“谢谢王掌柜！”黎千涵劫后余生般地说道。
王掌柜看着黎千涵，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这个男孩让他想起了自己早早死去的儿子，他问道：“唱歌跳舞讲故事演奏，会哪些？”
黎千涵小声地答道：“唱歌跳舞都会一点。”
王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改天我给这酒馆改装一下，弄个舞台出来，你平时里有空就在台上表演，我会把你的档案改成后方演艺人员，工资我也会开给你，不比别处差。”
“谢谢王掌柜。”黎千涵小声地答道。
顾子澈眼见黎千涵安顿了下来，便起身离开，顺便跟王掌柜付了钱。
但王掌柜根本不收，只是说道：“这孩子我看着喜欢，哪能让你出钱呢？”
顾子澈也没坚持，关闭了终端，和叶少游离开了酒馆。
一直走出数百米，叶少游才不爽地说道：“你看看那家伙，你把他拉起来、安慰他、请他喝茶、给他安顿下来，他甚至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也没加你终端联系人，连句谢谢也不说，嘿，就谢谢王掌柜，谁谢谢你清玄？”
顾子澈无所谓地道：“本来就没指望他回报什么，只是看他可怜罢了，而且人家还小，或许是被吓坏了。”
叶少游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我估计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能记住恩的人，你最好小心一点，这种人你施多少恩都没用，反倒是你对他不好一次，他能记一辈子。”
顾子澈轻笑：“就这两下就能看出这人怎么样了？”
“你别不信！”叶少游骄傲地哼了一声，“自从……害……自从那之后起，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是什么性格的人，我看两眼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想起他遭逢的大难，叶少游又显得有些低落。
从少爷跌落为贱民和通缉犯，尝遍人情冷暖和他人态度的差距，反倒是让他有了一项看人的能力。
而正是这样的能力所感受到的顾子澈的人格，促使着那天他以血为剑，斩开跃迁干扰仪帮他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