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寂寞沙洲冷
苏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气质阴柔，比女人还俊俏的姬煌桐，苏瑜、姬南胜两个人则觉得冰肌玉洁的姬梧桐就是心中的白月光。
所以走在前方的三个人磨磨蹭蹭，逐渐的就缩短和孪生兄妹的距离。
两兄妹前后左右还有三三两两卖弄学问的学生、士子，只是诸如“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天上雪如花，地上花如雪”这样的诗句粗俗浅显，姬梧桐聆听的心思都没有。
距离缩短，感觉差不多了，苏家老大苏瑜吟诗，“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姬南胜夸赞一声，“孤芳不自赏，好诗！”
苏瑜甚是得意，对姬南胜说道：“姬兄也来一首。”
姬煌桐听到姬家老大的姓，本家嘛，北燕公主略微看了一眼姬南胜，姬南胜瞬间来了精神。
“风卷寒云冬雪急……”
开门见山的一句，姬梧桐专心聆听了起来，比较一路听闻到的那些不入流诗词，这位本家姓公子直入主题的这一句算得上是相当惊艳
姬南胜内心怦怦直跳，深呼吸，稳住情绪，吟出第二句“湖烟洗尽芳草凄”
揣摩女子心理，姬南胜也是老手，世家小姐，官宦家族的千金，谁不喜欢这种凄凄惨惨的婉约诗句。
而且远远观望，姬南胜还觉得姬梧桐心事重重，所以这首诗就有点看碟下菜的味道。
姬梧桐则想着：“第二句就没有第一句的冲击性，有点含沙射影想要讨好我的意思，有一点诗才，可惜心机太重，出不了好诗，骗骗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还行。”这样想着的姬梧桐其实也算是小姑娘，只不过有远远超出同龄人的心性。
内心不喜，姬梧桐想要绕开前方的姬南胜、苏梁、苏瑜等人，兄妹两人向着湖畔边的树林走去。
“快出呀，下联！”视线始终盯着姬煌桐的苏梁催促姬南胜。
姬南胜还在费尽思量的推敲下联两句，湖畔边的树林中有说笑声传来，女子的笑声清脆悦耳，苏梁感觉有点熟悉。
“姑爷，写首诗呗！”女子的声音响起。
“我的诗词那么烂，都是‘水上两只鹅，大鹅追小鹅’这样的。”男人的声音一出，苏梁咧嘴，不就是自家的庶子，秋家赘婿。
说话的男子自然就是苏岩和曦月。
沿湖而行，是赏雪看风景的好路径，但苏岩嫌弃湖畔人多，秋子衿又喜静，所以众人便沿着林间小道前行，曦月闹着要让苏岩出诗，苏岩便以镜湖诗会中自己打趣的鹅鹅鹅开玩笑。
曦月想到当日一幕，又娇笑了起来，丫头葱根般细长手指点向镜湖水面的野雁，“这一次不说鹅鹅鹅，说雁雁雁！”
“这个呀，有点难！”苏岩笑着说道。
曦月和苏岩一言一句的对话，秋子衿和姬梧桐不约而同想着，“以雁咏诗，确实不易”
随后两个人就听到苏岩说道：“说的不好，我尝试一下！”
“姑爷不准说湖上两只雁，大雁追小雁，你看，就一只雁。”曦月开口。
书生勉为其难的点头，思索一会，开口说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姬梧桐感觉自己内心猛然间就被这些词句攥紧紧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以雁为喻，对方起句陡然发问似雷霆万钧，破空而来，如熔岩沸腾，奔涌而出。词的开篇用问句，先声夺人，犹如盘马弯弓，为下阙铺足了笔势。
姬梧桐呼吸都轻微了起来，唯恐漏过下阙。
秋子衿轻微吸了一口气，诗词这个层面，自己知道苏岩有多优秀出众，可这一次，还是有点被震惊。
稍远处的姬南胜灵感全无，一脸死气。
南槿已经紧张了起来，小姐最听不得这种死离别的诗词。
“他就不能说点欢快喜庆的！”
“姑爷，只影向谁去呀？”曦月呆呆的问苏岩。
“这个呀！我想想！”
“快点呀！”
稍微想了想，书生开口：“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不就在哪儿”
曦月以雁让苏岩作诗，苏岩则以元好问的词扔出悬念，随后又以苏轼的一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给绕回来了！”
书上手指湖中孤雁，呵呵一笑，“拣尽寒枝不肯栖，所以不就在水上了？”
林内林外，姬煌桐、姬梧桐、曦月、南槿等人，包括姬南胜、苏梁，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神情。
一脸阴柔气息的的姬煌桐心道，“这个人心思变化之快，非寻常人所能比较。”
姬梧桐则想着：“这诗两首词，字字凝练，句句深意，想不到在广陵城内竟然还有这样诗才惊艳的人，就诗词造诣而言，这个人应该是不差王妃口中的苏岩。”
想完这些，姬梧桐意识里面全部都是苏岩这两首词的古怪词意融合，“只影向谁去”、“拣尽寒枝不肯栖”。所以唯有“寂寞沙洲冷”。
两首词，互不关联，偏偏被这个人以雁为喻，说的令人深思。姬梧桐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身世及其当下的处境。梧桐，凤凰于飞，出生的时候起这个名字，就蕴含了这个意思，可如今还不如一只不肯栖寒枝的野雁。
姬梧桐自小被栽培，各种才艺无所不精，取悦男人的诸多手段也精通，但毕竟没有实践过，所以这些学识、手段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至于揣摩人性的能力，这个时候也没有用武之地，
完全是本性流露，所以姬梧桐内心有点伤感。
曦月哭笑不得，明明知道自家姑爷是在逗自己玩，可逗人逗出了两首让小姐都为之动容的词句，所以曦月又甜甜的笑了起来。
南槿长出口气，心道：“他还是圆过来了！”
苏岩的这些句子一出，将姬南胜的灵感碾压全无，此时此刻，即便还能想起下联，姬南胜也断然不会说出口，差距太大。
神情阴鸷，姬南胜骤然就听到身侧苏梁开口：“这是我家庶子。”
苏家老二说完这句话，树林小道那边的秋子衿、苏岩、曦月等人已经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