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家
昌文小学校
小时候的我身体较弱,所以要去长兄松冈鼎行医的茨城县北相马郡布川町寄宿。前文所述次兄利用暑假带着我去东京正是为此,我在东京次兄寄宿处待了10天左右,然后坐人力车从船桥晃到印旛沼附近,印象中的镰谷街道特别难走。在布川长兄家生活的两年里,我竟然都没有去学校上学,现在想来当时身体状况确实够糟糕。
但我5岁时入读辻川的小学校,9岁从当时位于田原的昌文小学校毕业,搬到北条时已经就读高等小学校。
这里稍提一下我的小学校。当时日本的小学校普遍用难解的二字汉字作为校名。田原学区取名“昌文”,南田原则取“柔远”之类的雅名。明治十八年(1885年)我从昌文小学校毕业,那年学校才建成新校舍,在此之前一直开设在寺庙里。新校舍系筹资所建,因此我们毕业时学校第一次举行了盛大的毕业典礼,知事莅临典礼。知事名为森冈昌纯,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获得奖状,也是第一次目睹知事阁下的尊容。
遵循着记忆,我想起了老家当地报纸的两三事。我们小时候的地方报纸名为《神户又新》。至于我为何仍记得这份报纸的名字,还得从我们住在北条时说起。当时房东之子名为幸吉,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因为名字中的“幸”(kō)与神户中的“神”(kō)发音相同,所以每次他来我们家捣乱,弟弟辉夫就气愤地说“神户又新、神户又新”。
我的长兄鼎是万延元年(1860年),即幕府井伊(直弼)大老被刺杀的那一年(申年)出生的。19岁从神户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就成为田原当地的小学校长,虽然当时学校教员也有三四人,可能他们都不够资格吧,所以校长一职由我兄长担任。我也是借此便利得以比其他人更早入学。长兄在20岁时与一位近村的女人结婚。但当时我们家的房子容不下两对夫妇同住,母亲性格严厉、管教颇多,这种条件下两对夫妇显然是无法共存的。所谓“天无二日”,当时的婆媳之争往往最后以婆婆胜出而告终。住了仅仅一年,嫂嫂竟然不堪忍受逃到了娘家。长兄也因此消极颓废,饮酒度日,家庭已然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松冈家乃医者世家,父亲变卖了房屋和地产,用换来的钱把长兄送到了东京大学别科游学。在当时,培养医生的速成班是不需要学德语的,仅利用日文翻译的教材就可以学到医学知识。长兄在26岁那年毕业,但是新开一家诊所既需要资金又需要土地,而且老家的亲属中本就以医生居多,长兄便无意回故乡行医。一个偶然的机遇,他遇到了茨城县某旧领主家的女儿,便与其成亲,凑巧的是长兄的友人居中斡旋,帮助长兄租借了一位已故年轻医生的诊所,这样长兄就在布川做了开业医生。自那时起大概30多年间,直到大正末年,长兄只回过故乡一次,以至于后来乡音全无。
每每念及长兄的悲剧,我就会向别人提起“我家是日本第一狭小的家”。事实上,恰恰是因为“家的狭小”,才让我日后走向了民俗学研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