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太平间
来的是一队国军骑兵。
领头的军官三十好几的样子,魁梧的身躯,英气逼人。
“怎么回事?”军官看到一个日本浪人横尸城门,警察却正用绳索将一个彪形大汉五花大绑,便勒住马问。
“是这样,”那个警察的头儿看见军官穿着少将军服,赶紧过来点头哈腰,“这几个日本浪人打了我这位小兄弟,却被这位大侠全都给干趴下了;我们这兄弟气不过,就开枪打死了一个日本人。我正要把他们都带回警察局问话呢,要不然政府没法向日本人交代呀!”
“什么,一个人就干趴下几个日本人?”军官听了,却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来到了江秋水和他的师兄弟前面,三两下就把捆绑在江秋水身上的绳索解开了,抱拳问道,“请问兄弟尊姓大名?”
“江秋水,”江秋水看着军官的步态,知道对方也是练家子,赶紧抱拳答道,“几个日本人居然对中国警察大打出手,在下看不过才出手教训他们的。”
“该打!”军官一脸怒气地把脸转向三个日本浪人,“本部接管张北的城防后,绝对不许你们日本人这么嚣张了,不过这次还得问清楚你们来张北干什么?”
“干什么?大日本与你们华北政府有过协定:在华北任何地方,我们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三本次郎无缘无故死在你们的人手里,我看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向大日本皇军交代。”这个日本人的汉话说得很顺溜。
“怎么交代是我的事,我现在问你们来张北干什么呢!”军官一字一顿,声音提高了,语气斩钉截铁。
“没干......我......我们什么也没干。”日本人看到军官的气势,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军官的眼睛在三个日本人身上来回地扫描了几下,便又盯上了地上的死尸:“死了的这个叫三本次郎吗?是不是那个到处打探住我军情报的三本次郎啊?”
“没有啊!我......我们没有!”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更加惊慌。
军官三两步走过去,在三本死尸旁蹲了下来,伸手扯开尸身上的腰带。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军官的一举一动。
三个日本人神色更加慌乱。
死在地上的日本人和服衣襟被翻转过来,敏感的手指轻轻碰触了几下和服内里的衣袋,接着是手掌慢慢进去,掏出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被铺在地上探开——是一张绘制得十分详尽的华北地图,凡是中国军队驻扎处都做了详细的标注。
军官冷笑着把羊皮纸地图卷好揣在怀中,接着霍的一下站起身,对躬身站在身边的警察说道,“你这个中国警察也真怪,日本人进来刺探军情你不绑,反而把自己人给绑上了。”
“我......我......我也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警察的头儿很是惶恐。
“什么狗屁命令?从现在开始,是我赵登禹所领的109旅接管张北城防,”军官狂怒起来,“我命令:对于前来刺探军情的日本人和汉奸,通通格杀勿论!”
“这——”那个警察头子迟疑了一下,接着又是连连点头,“是......是......”
警察头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登禹手下军士们已经向那三个活着的日本浪人开了枪。
一阵乱枪后,地上又多出了三具尸体。
“您......您就是29军的赵旅长?”江秋水抬头看着赵登禹,满眼就是崇敬,“我们在北平就听闻了您的威名,特地赶来投军抗日,可不可以收下我们呀?”
“想投军抗日?”赵登禹两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江秋水的双臂,“我可捡到宝了,欢迎你们啊......”
嘟——嘟嘟——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把江秋水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这时他已经跟在叶寒后面来到了洗手间。
“快,日本人到了,我得去应付呢!”叶寒看到身边无人,又急切地说道,“处理好手指头后最好找一双干净的手套带上!下面离不得你的,要不然日本人会怀疑!”
“嗯!”江秋水应答时叶寒已经离去。
江秋水处理完手指,去二楼药房取了两袋血浆和两盒盘尼西林针剂,又要了一副新手套带在手上抱着药品回到一楼。透过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和医院的大门,他看到日本兵已经把医院给团团包围,还把周凤岐那些护卫都赶上了大卡车。
“出了这么大的事,法租界的巡捕是干啥的呀?”与叶寒面对面站着的日本军官说话恶狠狠,“你们有义务保护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朋友呢!”
“晴气大佐先生!你们这位朋友到了租界也不向我们巡捕房申报一声,”叶寒的回答义正词严,“是他自己不要我们保护的呀!还有,出事后你们日本宪兵就擅闯租界,法国领事会向你们日本国提出抗议的呢!”
“来的不是土肥原贤二,是他的助手宪兵大佐晴气庆胤!”江秋水这样想着,脚步一刻不停地走向手术室。
手术室门前并排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的日本兵,看着江秋水急匆匆抱着药品进去,他们并未阻拦。
里面,明月和几个医生站成一排,正接受一个日本军官的问话。一个军医已经把周凤岐的尸体扒光了翻转过来,逐个地检查这个汉奸背部的枪伤。
周凤岐的背上呈三角形分布着有三个弹孔。
军医一边检查,一边让助手记录着什么,不过江秋水注意到:这个军医其实并不内行,关心的也不真正是周凤岐的死因,他仔细检查的是周凤岐贴身衣服里有没有内袋,还把手伸进所有的袋子里摸了一遍呢!
医生们全都战战兢兢,明月也装作害怕的样子在一边瑟缩着。
“野田中佐问你是什么人?”这时,日本军官旁边的翻译指着江秋水问。
“这是......这是我们医院的护工,”明月却抢着替江秋水回答,“是我让他去二楼取血浆和盘尼西林的呢!”
“护工?”那个叫野田的日本中佐听了翻译后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护工的什么的干活?”
“推担架车,”明月指了指周凤岐尸体下面的担架车,做了一个推车的姿势。
“哟西!”野田明白了,“接着又是一句日语!”
这时日本军医已经完成了检查。
翻译看着江秋水说道:“野田太君要你把死者推去太平间呢!”
江秋水一句话不说,推着周凤岐的尸体就走,经过中间的楼梯口时,日本人的哨子响了起来——他们其实没有过多地折腾便收军了。
江秋水把死者推进了医院的后院,穿过长长的走廊,在经过后院,最后来到医院最后面的太平间。
守太平间的老人默默地打开了门锁,把笨重的铁门往一边推开,里面吹出一阵冷风。老人只顾低着头从江秋水手里接过担架车推着就走,白大褂飘飘荡荡。
江秋水从后面看着老人的身影,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箭步跟在老人身后窜进了太平间里。
老人却加快了脚步,向里间急速地奔跑,江秋水也也跟着往里间跑。
铁门在他身后哐当响了一声后自己关上了。
江秋水吃了一惊,回头时自己已经完全置身在停满尸体的太平间里。
惨淡的灯光下是一片惨淡的白色,白色的尸布下,那些尸身鼓鼓囊囊。却有几块尸布下面的尸体仿佛在动。
不错,是真的在动,而且快速地坐了起来。动作全都不是尸体的僵硬,而是训练有素的迅捷。
江秋水的反应更敏捷。
他左右里合腿快速地击倒了两个,接着右脚向前上步,向左侧快速地转身,右脚前掌支撑地面,提起勾着脚尖的左脚猛然向后一撩,一下子踢中了从后面向他攻击的一具尸体下巴。
两边的尸体倒下时都悄无声息,后面那具却哎哟叫了一声。
“赵长官赵里君——”听清楚声音的江秋水大喊了一声,“你们搞什么鬼?”
推着周凤岐尸体的老头却在这时转过了身子,袖口一扬,一道寒光直奔江秋水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