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小白鼠
两天之后的傍晚，乔远已经在南方某小城临时搭建的后台了。这是一个号称“环球音乐节”的草台班子。乔远和哥几个都有幸获得了邀请。
三月新雨，在北方看作贵如油，在这里却是延绵不绝，下得人心里颇为沉闷。防雨布搭起的棚子，并不能阻挡所有的雨水。主办方把设备放在最避雨的地方，艺人和工作人员也和机器扎堆，把大箱子当椅子，瑟缩着打发时间。
乔远的身体不太喜欢这种天气。王宇给他带了折叠椅，还沏了滚烫的一壶茶。哥几个披着军大衣、喝着茶八卦。
台上一个歌者正伴随着雨声低吟浅唱。老四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感叹：“妥妥的烟嗓。”
”你确定不是卡痰吗？”乱乱从手机上抬起头问。
明明按着嗓子咳了咳说：“我觉得是卡痰。中午的盒饭有点咸。”
一旁的乔远低着头发愣，没参与这种没营养的讨论。一般这几个人在后台都是这种聊天方式，不把所有歌手损一遍不罢休。
乔远此刻脑子里只惦记着肖蓓。他昨天离开博平。真是万般不舍。那天肖蓓看到那个男人之后，多年来给自己塑造的壳好像瞬间就破溃，乔远把她带回家，眼看着她从白天哭到晚上，心疼得要碎了。
当年妈妈去世后，肖蓓就没再见过乔远。所以她最伤心的日子里乔远并没有在她身旁。他再怎么想象肖蓓的哀伤，如今真的看到还是受不了。他欠她的债真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乔远身旁的老四看他闷闷不乐，拿手指头杵他问：“远哥，你说，这算烟嗓吗？”
乔远如梦初醒，抬头听了两秒，皱皱眉说：“吃咸了。”
哥几个满意的哈哈笑。乱乱给每个人发了一颗润喉糖说：“赶紧把痰化一化。”
此时身后有人叫乱乱。
“乱乱，抽根烟去？”
那是乱乱跑剧组认识的一个剧务，如今给一个知名歌手当助理。
乱乱朝着小助理摆摆手说：“一会儿得唱歌呢。不抽了。”
小助理撅着嘴走过来，坐在一个大黑箱子上盘起腿说：“要说还是有一技之长好。比我们这些伺候艺人的强多了。我们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伺候艺人。”
乱乱笑着碰他的腿说：“你小点声。回头给你开了。”
小孩子没什么城府，继续倒苦水：“我们那位爷，多走一步吼人、下车没人扶吼人、咖啡太烫吼人、沙拉太凉也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老四笑着问：“你们家艺人是雷公下凡吗？没事就劈一下。”
小助理叹气，“刚才因为候场时间长又把我骂一顿。说下次这种就给十几万的活不来了。”
”十几万？”乱乱下意识重复一遍。
空气中立刻安静了。
小助理也发现自己嘴太快了，连忙央告：“各位老师可别说出去啊。要不我估计就得客死他乡了。”
乱乱突然觉得有必要抽根烟，把小助理拉走了。老四犹豫了一下问乔远：“哥，怎么会差这么多？”
他说的是报酬。大家都明白。这次音乐会每个歌手唱的时间都长。可以唱五、六首歌。唱的挺痛快，给的钱却有点寒酸。
“远哥，他们一场给你多少钱？”
乔远也不忌讳，直接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万。自己出机票酒店。”
他其实不太在意报酬。这点钱在别人看来寒酸，可是比普通工薪讨生活的劳苦大众强多了。乔歆累死累活的对付小鬼们一个月，才挣几千块。
老四一听他说的数字却愣了。他又看向明明问：“你呢？”
“一万五。”
明明咖位不如乔远，低一些也正常。他理直气壮的和乔远住一个屋，省了酒店钱。
老四却不淡定了。脸上阴晴变幻。乔远发现不对，赶紧问老四：“你和乱乱呢？”
老四有点尴尬的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万？”明明问。
老四摇头。乔远立刻明白了，“只有五千？这帮人也太黑了。”
乔远说的是老四的经纪公司。老四和乱乱都挂靠在环帝。环帝帝国太庞大，下属无数小公司，他们两人被其中一家公司掌控着。过去他们无人问津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今活多了，经纪公司就适时伸出了魔抓。公司吃肉，老四和乱乱只有喝汤的份。
乱乱抽完烟回来，老四和他一番交头接耳，两人都如霜打了似的。本来大家是来高高兴兴唱歌的，可是和别人一比，自己就像个笑话了。
乔远把折叠椅拉过来，坐在他们两个之间，把双肘放在腿上，耐心的开导起来：“劳务费分三六九等。这事咱们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眼前先忍一忍，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哥，我其实早就想解约了。”老四苦着脸说：“过去给我接那些不入流的商演，苍蝇肉他们都抢。万一以后我红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乔远“噗嗤”一声乐了，“你还想的挺长远。看来红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四挠挠头说：“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他又拉住乔远的胳膊问：“你说，贝贝能不能帮我们解约？”
乔远想了想，肯定的点头。他觉得是应该给肖蓓找点事干。省得她胡思乱想，还老闹着要回美国。
离上场还有半个小时。乔远效率很高，立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肖蓓打电话。
头顶的挡雨布边缘滴下雨滴来。一下下伴随着拨号音，很有节奏。
“喂……”肖蓓慵懒的声音响起。她前几天哭得太凶，此刻还带着鼻音。
”贝贝，有空吗？跟你说件正事。”
”以前说的都不是正经事？”肖蓓问。
乔远无声的笑了，他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讲了。肖蓓那边不确定的问：“我可是连立案程序都不了解的律师，你确定他们会找我？”
“确定。因为他们信任你。”
“他们？”
“我。主要是我信任你，他们也就信任你。”乔远忙不迭的表忠心。
肖蓓终于展露笑颜，她低声说：“你就是拿哥们儿当小白鼠，让我练手。不过……既然是和环帝打官司，不给钱我也乐意干。我们的恩怨，总得有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