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缺一个观众
肖蓓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残忍的。
她知道乔远每次和她在一起时都谨小慎微，生怕戳到她的痛处，往事更是不敢提及。有的时候好不容易看到肖蓓露出笑脸，他自己稍稍放松下来，肖蓓却猝不及防的用往事戳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补救都是徒劳。
其实肖蓓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也会心疼，她只是忍不住。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扛起全部。在美国考BAR的时候第一次没过，她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哭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早上肿着眼睛去打工，还不是笑着和每个客人说“你好”、“再见”。她能和谁发泄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乔远在她身边。她深知乔远不会和她计较，会全盘接受她的矫情，甚至于肖蓓要的任何东西，乔远都会双手奉上。就像两人刚重逢时她帮环帝要的拿笔尾款一样。
她心中封存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缝隙，流出滚烫的熔岩来。
她用余光看了看乔远的侧颜。那人专注于开车，薄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是呀，有肖蓓在，这个傻子早晚会忍出内伤。
肖蓓不确定，他如此迁就忍让，又如此主动介入自己的生活，是单纯因为一份负罪感吗？还是有什么别的？
她不敢深想。只能自欺欺人。想到这里，肖蓓轻轻叹了口气。
乔远立刻紧张的侧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过年有点冷清。”
大街上店铺全关着门。外地人很多都回家乡过年了。博平难得的清净。
“贝贝，你今天有安排吗？”乔远小心的问。
肖蓓摇头。
“那和我去酒吧吧。我们晚上有排练，给最后一期节目准备的，缺一个观众。”
肖蓓被他这么牵强的理由逗笑了，“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收废品的不就好了。”
“收废品的都回家过年了。再说……你比较有眼光。知道我们唱得好不好。”
肖蓓含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倒不是很懂唱歌，但是对乔远这几个哥们还算了解。这些人当年都是乔远的对手，他和肖蓓私下里分析过这些人的实力。王宇的乐理知识、傅强的努力，老四的创作能力，明明的唱功，还有乱乱的舞蹈，每个人都有绝活。
她突然很好奇，如今这些人的唱功是进步了还是荒废了。
肖蓓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问：“乔远，你这回是打算带着几个兄弟一起出山吗？”
“嗯。”乔远一秒都没犹豫。
“为什么？想组团吗？”她觉得这个男团岁数太大了。
乔远苦笑着摇头，直截了当的说：“我只是觉得愧疚罢了。兄弟们的境况，其实比我还难。”
“为什么？”
“要不是我退出，选秀也不会无疾而终。他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机会的。”
“那也不至于比你还惨呀。”肖蓓挖苦到。她觉得要论比惨，谁也比不过乔远。
乔远宠辱不惊，继续解释：“这些年我虽然不能唱歌，只能做幕后，但至少挣了些钱。可是弟兄们就不一样了。除了老大，其他人都没有放弃，还是坚持唱歌。唱来唱去，越唱越寂寞。”
他顿了顿问：“贝贝，你知道对着空空的观众席唱歌时是什么感觉吗？试了一次又一次，一点回应都没有，你只能等待，一等就是十几年。这种寂寞，太难熬了。”
肖蓓沉默，感同身受后是心酸。乔远的这几个哥们若是一直籍籍无名也就罢了，偏偏一出道既是巅峰，曾经万众瞩目。只是没想到后面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换了是谁，都会心有不甘。
两人开车进了城。肖蓓既然没有反对，乔远就径直往酒吧开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月光酒吧自然也就闭门谢客，是最好的排练机会。“娱乐圈打工人”最后一期要在酒吧里做一个小型演唱会，以这种方式给节目画一个句号，再圆满不过了。
肖蓓跟着乔远进门时，本来屋里烟雾缭绕，几个人横躺竖卧。乔远跨进门站定了，轻轻咳嗽一声。大家初时还未发觉不对，待看到乔远身后人时，立刻像踩了电门一样跳起来，立正站好，齐刷刷行注目礼。
“把烟掐了。”乔远淡淡一句。几个人同时把烟头狠狠按进烟灰缸里。
“贝贝来啦！”老四最先打招呼。
肖蓓笑着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乱乱最有眼力见，立刻讨好道：“喝饮料吗？可乐还是雪碧？或者鸡尾酒？我帮你搞。”
“大白天喝什么酒。”乔远甩了一句，直接给肖蓓做决定：“来杯红茶。暖和了再喝饮料。”
他又看向明明说：“拿点零食。”
酒吧里有平时卖的薯片爆米花，明明立刻抱过来一大堆。
待到肖蓓找了椅子坐定了，一杯红茶下肚。乔远领着弟兄们开始调设备。
演唱会由老四打头阵。他心理素质最好，能压得住。肖蓓发现老四的台风有很大变化。当年的他有点青涩拘谨，如今不知是不是低档商演唱多了，风格非常接地气。唱到一半老是忍不住要跟观众互动，就差喊“树上的朋友们你们好吗”了。他太嗨的时候，乔远抬手指了指，老四立刻收敛了。
第二个唱的是乱乱。他本来嗓音条件最好，但是因为疏于管理，唱到高音的时候有的干。
乔远站在底下不客气点喊：“唱不上去就用头混呀。这么干嚎不费劲吗？”
肖蓓发现乔远认真起来不怒自威，兄弟们都怵他。和对待自己时的隐忍判若两人。
乱乱下台后，乔远自己背着吉他上台。
肖蓓不解的问坐在一旁的明明：“乔远也在节目上唱吗？”
明明“嗨”了一声说：“当然不能唱。这不是……你在呢吗。”
原来是特意唱给她听的。肖蓓双手托着腮，定定的看向乔远。这好像是她回国以后，第一次看乔远唱歌。
乔远唱的是一首她没听过的歌。简简单单的就用木吉他伴奏。他开口第一句，肖蓓就如坠入时空的隧道一般，仿佛回到了那闪亮的日子。
他的低音低沉婉转，中音娓娓道来，高音时空灵通透。叶良辰说他的弱混登峰造极，当时肖蓓还不明白，如今才发现，乔远的高音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旁的明明凑过来低声说：“远哥还是放不下唱歌。他自己一直偷偷练。这几年他身体特别不好，可是气息一点都没受影响。技巧玩的很纯熟，音域比过去还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