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个粉丝
青山公墓坐落在博平西郊，是上风上水的宝地。当年十八岁的肖蓓用母亲留下的大部分存款在这里买了最大的两块墓地。一块给妈妈，一块留着给她自己。从那时起，肖蓓就没想过再委身于他人。她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今天是大年初一，没有人会在今天来祭扫。诺大的公墓，只有肖蓓一个人，或者说只有她一个活人。
公墓建在半山腰，层层叠叠延绵开来，长青松柏掩映其中。于冬日里虽凄凉，却不萧条。
妈妈的墓碑在最高一层，她活着的时候那么骄傲，不允许污名留存，死后肖蓓也不愿意她被人踩在脚下。
母亲当年曾经是业界著名的诉讼律师，气质如兰，秀外慧中，口才极好。
肖蓓的父亲很早就和母亲离婚了，出国再次组织家庭，对于肖蓓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
父亲在她小的时候也曾经给过她抚养费，后来妈妈在业界做的风生水起，能够独立给肖蓓提供最好的生活，母女俩就再也没跟父亲要过钱。
黑色的花岗岩墓碑前，有风干的水果和鲜花。那是上个月肖蓓祭奠时留下的。
墓碑前很安静，周围的灌木修建得很整齐。肖蓓知道这里一直都有人照看。而且多半是乔远所为。
妈妈这块墓地，只有外婆家的人知道，肖蓓的母亲去世后，乔远尾随肖蓓来过这里。肖蓓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再提起那段往事了。
外婆家的人因为母亲早早离婚，又太过独立，与她们母女一直关系疏远。应该不会花钱花时间来照顾墓地。肖蓓问过管理墓地的人，有人一直付钱雇人维护墓地。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肖蓓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围巾遮住了清冷的面颊。她在妈妈的墓旁席地而坐，抱着膝盖侧头看着地上那刻入石间的名字。
“妈妈……”四下无人，正是倾诉的时候。
“妈妈，你肯定知道了。我又见到乔远了。”
肖蓓舔舔嘴唇，有点心虚的问：“你要是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他，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妈妈生前就反对肖蓓和乔远在一起。她起初觉得歌手的职业不稳定，后来倪霞闹到肖蓓的学校去，妈妈更确信这是个太过功利的圈子，她不愿意独生女儿沾染这些势力小人。肖蓓和那个圈子格格不入，母亲不认为他们能有结果。
再后来，母亲的隐私被倪霞翻出来，并且利用她的污点威胁肖蓓和乔远分手，以至于最后闹的母亲身败名裂。妈妈若是泉下有知，怎么可能不怪肖蓓？
肖蓓抱着膝头看向灰色的天空，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还做了一件蠢事。我即使知道乔远的那个圈子能吃人，可还是要让他继续唱歌，重新回舞台。妈妈……”
她再次看向墓碑说：“乔远就像蒙尘的宝石。我不忍心看着他的光芒被踩进尘埃里。”
她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但是至少她无法反对了。想到这里，肖蓓又是苦笑。
寒风在山顶盘旋，肖蓓的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她扶着墓碑慢慢起身，弯腰捡起那已经枯干的鲜花。她今天没有买到新的鲜花，所有店铺都关门休息了。她责怪自己既然早就想好要过年时来看妈妈，又忘记提前买花，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
出了墓园，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等在门口。那是她定的车。肖蓓刚要加快脚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色中吉普车上下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望向她。
肖蓓脚下一顿，先走向出租车的驾驶室。
“大姐，不好意思有朋友来接我了。您自己回去吧。我把回程的钱也付了。”肖蓓朝着出租车司机说。
今天开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司机。人很随和。大姐也不跟钱过不去。她点头答应，打着了火。
此时乔远已经走到跟前，“我送你回去吧。”他轻轻开口，声质清洌，带着些许沙哑。
司机下意识抬头看，突然露出惊喜来。
“你……你是乔远？”
乔远有点尴尬，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位大姐。
“我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过你。你们在吃席的时候唱歌来着，哎，你说说，那是不是剧本？”
乔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公众人物了。他在闪亮之星刚结束的几年里曾经被陌生人围观过，可是后来随着被封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早就退出了公众视线。哪怕在医院里做检查打点滴，也从来没有陌生人认出他来过。
“我当年可是你粉丝来着。你这么多年不唱歌，太可惜了。”
司机大姐还是饶有兴致的缠着他，同样觉得有趣的还有肖蓓。乔远的那几期节目虽然开局不错，可毕竟是一个小糊综艺，她以为没有几个人关注的，没想到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了粉丝。
乔远挠挠头，有点尴尬。肖蓓则抱着手臂含笑看着他。
大姐问了一大堆问题，乔远好歹搪塞过去了。最后大姐拿出一张客人不要的发票来，让乔远签了字，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乔远回身看肖蓓，局促道：“这节目还真有人看？”
肖蓓忍不住笑了，她点点头说：“我那天不是告诉你这个开端很好吗？你还不信。非要人家说你才信。”
乔远赶紧解释：“我没说不信，就是有点不习惯了。”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被公众过度关注。但是他也知道牺牲个人隐私是必然要有的代价。他必须慢慢适应。
肖蓓倒是一副不操心的样子，自己朝着乔远的吉普车走去。乔远快步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乔远打着引擎。肖蓓看到驾驶座上堆着一条毯子，那是乔远一直放在车上的毯子。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一直盖着毯子御寒，在车里等了很久。
“什么时候来的？”肖蓓问。
“大概一个小时。早上Andy告诉我你去扫墓了。我就直接来了。”
“嗯。”肖蓓闭闭眼。她对于Andy这个大嘴巴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指指墓园大门问：“一直在车里等，没进去？”
乔远眉目低垂，摇了摇头。
肖蓓想了想突然问：“你……进去过吗？”
乔远深深吐了一口气，咬咬牙说：“没有。她……应该不想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