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跨年

肖蓓在元旦这天等到了”娱乐圈打工人”第一期上线。这个节目是小网站制作的，根本没什么宣传。事先还是明明发了朋友圈自卖自夸一下。乔远那边根本没提一个字。

其实乔远这个人有点矛盾。他热爱舞台，却没那么自恋。肖蓓当年见过很多男性选手每天拿着镜子不撒手，坚持让摄影师只拍一边的脸，因为另一边不好看。

乔远却是更专注于享受唱歌的过程。对于专访、花絮什么其他素材的拍摄不感兴趣。虽然他也会配合，但是自己不会看，也不会宣传。

但是乔远对于镜头有天生的敏感性。他非常知道如何在镜头前展示一颦一笑。毫不刻意，却摄人心魄。再加上他毫无瑕疵的那张脸，每次出镜都会碾压周围的人。

经纪人倪霞早就给他下过结论，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但最后也是倪霞亲手砸了乔远的饭碗。

今天的节目以明明和乔远为主角。镜头从录音室的玻璃幕墙开始。

明明穿着一身黑，光着脚站在地毯上，周围环绕着大大小小的收音话筒。人看起来瘦了很多。

收音只有人声，明明唱的很投入，声音被放的那么明显，几乎没什么瑕疵。

此时有一个画外音跃入耳中：“最后一句有点干，这一段再来一遍……”

肖蓓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盯着屏幕。镜头转向，先照到一只操控着鼠标的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很明显但并不突兀，食指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复古戒指。

镜头以这只手为焦点开始拉远，说话的人映入眼帘。乔远穿着米黄色的开衫毛衣，领口里露出白色的T恤衫领子。他戴着耳机，轻声朝着麦克说话，嘴唇和鼻子的线条像春日的阳光一样柔和。

“这遍很好。可以录下一段了……”

乔远的唇边露出一丝和煦笑容。眉眼舒展开来。镜头似乎有点虚化，但是用光极好，让他的面容暖暖的，全是阳光的味道。

肖蓓抬起手想摸一摸屏幕上那人的脸颊，镜头却拉远了。她的手垂下来，此时才发现自己眼眶发热，一行滚烫的泪不受控的涌出来。

时隔那么多年，经过那么多事，可是肖蓓绝望的发现，她还是一如十八岁一般疯狂的爱着这个人，无法拯救。

肖蓓想起来网络上广为流传的一段视频。那也是闪亮之星选秀决赛刚开始时在后台拍摄的花絮。

那是一张长长的桌子，七个参加决赛的选手随意的坐着，有的人靠在椅子上，有的人坐在桌子上。老大王宇、最小的乱乱、老四李荣亮、老五明明、老六沈青杨、老二傅强……每个人都是杀马特造型，穿着夸张的闪亮服装。镜头画质很粗糙，却挡不住年轻男孩脸上的青春和张扬。

镜头最后来到桌子的尽头。正研究吉他的乔远意识到镜头的存在，抬起头来。他好像吓了一跳，却很快漾出稚气的笑容来，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有柔和极了的光。

多少少女就是从那个视频开始爱上了乔远。

人都说年少时不应该遇见太惊艳的人。肖蓓感觉自己就是受害者。出国这些年她改变专业、改变朋友圈、改变生活环境，就是为了忘记这张脸。

她曾经以为自己跨过了这一关，只是失去了爱的能力。可是在见到屏幕上的乔远时。她才知道，自己这半生，只爱过，也一直爱着的……就是眼前人。

今天是跨年，肖蓓决定放纵自己的情绪。她流着泪看完这集节目。节目的最后，主持人开诚布公的提到了乔远的那次弃赛。

“你当年离开那个舞台的时候，想过生活会成为现在的样子吗？”主持人问。

乔远坐在镜头对面，脊背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他垂下漆黑的睫毛想了片刻，抬起眼时眸子里是一如当年柔和而坚定的光。

“我必须承认，自己没有想过那么周全。但是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是完全规划好的。没有人能看到十几年后的自己。”

主持人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点不妥，只好继续追问道：“那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这是在引导着他卖惨了。

乔远唇边的笑容还是淡淡的，”我如今从事着与音乐有关的工作。有平静的生活，而且……我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曾经站在了那么绚烂的舞台上，有人听过我唱歌，并且记住了我的歌。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事实上，我这些年过的还不错！”

肖蓓关上视频，屋子里突然静下来。此刻她才发现，外面刮起了狂风。这样的北风在博平并不罕见。只是风声鹤唳，和跨年的气氛不太相符。

她走到窗前，俯视着窗外流动的星火灯光。这是她的家乡，可她却不应该久留。她感觉这次短暂的出差，正在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门铃声骤然响起。肖蓓第一感觉是Andy。他就住楼下，有的时候会找肖蓓出去宵夜。

肖蓓走到门边，门禁的屏幕上却是一张瘦削的脸庞。是乔远！

肖蓓有一瞬的犹豫。她下意识的摸摸眼睛，泪痕已经干了。她抬眼看表，十点多了。

她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开门。这个时间让乔远上楼来，她怕把控不住。她倒不是怕乔远对她如何，其实她是相信乔远的。那人即使年轻时，也极尊重她。没有她的默认，乔远从来没有唐突过。相爱到极致的人倒是能控制彼此的身体的，因为那份尊重。

她主要是怕自己。怕自己无法掩饰对他的留恋。

此时一阵凛冽的风刮过。她看到屏幕里的乔远抓住领口，使劲把脸埋在围巾里。她甚至感觉到乔远在打寒战。

肖蓓容不得多想，已经按下了按钮。那人的脸消失在屏幕上。人应该已经上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