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灵魂solo

肖蓓这天晚上去了月光酒吧。

她点了一杯玛格瑞塔，这是她唯一能叫得出名字的鸡尾酒。她在国外单身多年，经济又拮据，没怎么泡过酒吧。

她闲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

淡黄色酒杯壁上有凝结的水滴留下来，在杯子底座边形成一小滩水渍。肖蓓一手托着腮，一手伸出食指来，在胡桃木色的吧台上随意写写画画。

明明如今接管酒吧，花了不少钱装修。崭新的吧台透着油漆味。头顶的大电视里是娱乐新闻。酒吧里太嘈杂。谁也听不见新闻里说着什么，只能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快速闪过。

肖蓓写的很认真，都没注意到Andy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

明天Andy就要回美国了，肖蓓请他喝酒也算给他送行。

Andy拿着电话好像在吵架，语气有点像个泼妇。肖蓓眼看他回来，赶忙用手掌在吧台上一抹，抹掉了那个晶莹剔透的“远”字。

“Bye loser!” Andy气哼哼的挂了电话。

肖蓓笑着问：“又跟你哥吵架了？”

Andy有一个冤家哥哥，两人不对付，经常拌嘴。知名专科医生瞧不起当律师的弟弟，可是弟弟有一张好嘴，每次嘴上都不吃亏，没事就loser loser的叫。

Andy无奈的指着手机说：“平时瞧不起我，我爸过生日开party他又要和我AA。他有本事还不都包了？”

Andy家时代为医，这一代出了他一个叛逆者，不光考不上医学院，还出了柜，成为家里的异类。

“你明天回去，正好给你爸过生日……”肖蓓随口说道。

Andy点头说：“也是因为老板急着让我回去。哎……”他不见外的凑过来碰碰肖蓓的手臂说：“老板也问你回不回去呢？”

”我……”肖蓓不置可否。她把工作辞了的事没有告诉乔远。这事虽然不是她的责任，但是她多多少少有点灰心。这事说好听了是她坚持底线，说不好听就是矫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直脾气挺不适合在国内当律师的。

“算了，我知道你也不舍得走。” Andy识趣的不再问。

此时loser又打电话来，台上的音乐声太吵，Andy不胜其烦的起身出去接电话。肖蓓小口喝着浸了海盐的龙舌兰。唇间有一股苦涩的甜。

头顶上的主持人还在兢兢业业的报道着八卦，画面一闪，是一张选秀节目的宣传海报，几个人或抱着手或叉着腰装模作样的充当人生导师模样，其中……就有乔远。

肖蓓的瞳孔快速振了振。那海报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她有点迟疑的拿起电话，心跳的很快。

电话上没有乔远的任何短信。点开新闻，搜索选秀节目，几个评委已经在微博上官宣参加节目，乔远的微博赫然在列。此刻肖蓓看清了那张海报，这是一张正式的宣传海报，乔远的照片虽然是旧的，可是一定是乔远本人提供的。肖蓓喉头梗住了。

身后的音乐传来，是明明在唱乔远的歌。熟悉的歌词，如今到了耳中却是句句可笑。音乐声让肖蓓耳鸣。那一首歌唱了好久好久，周围的人似默片里的人物移动，在肖蓓心中消了声。她仿佛溺水之人，无法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Andy的大白脸出现在视野里。

“Becky……” Andy挥着手叫眼神迷茫的肖蓓。

肖蓓惨淡的笑了笑，突然问：“你明早的飞机几点？”

”九点半。我自己打车，不用送。”

肖蓓攥住Andy的衣襟，“我突然想起来要回去办点事。既然这些天有空，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她说的极平静，可是Andy却觉得她眼神有点异样，仿佛蒙着一层霜，让人看不到里面有多冷。

Andy还是有些迷惑，肖蓓已经拿出手机来搜索机票。

“票务说只剩商务舱了。我坐商务舱，你挤经济舱，不介意吧？”肖蓓笑着说。

Andy见她还能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老板出机票，我当然买商务舱。正好！”

乔远此刻正在录制节目。今天的酒吧上演一场live音乐会。邀请几个音乐人自由发挥。中场休息的时候，乔远坐在角落里默默椅子上发呆，乔歆凑过去小声说：“微博上已经官宣了。他们动作真快。发过去一张照片立刻P上去了。”

乔远脸上是麻木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他举起手机，翻到肖蓓的电话，却没有按拨打键。

“有什么苦衷回去当面跟她解释一下吧。”乔歆劝到，她怕两人在电话里又吵起来。

乔远按灭了手机，用手撑着头，攥着拳头按揉胃部。他从今天突然开始吃不了东西，喝水都吐，胸口里好像被堵了东西。

“能喝点奶吗？”乔歆满眼担忧的看他。

乔远低着头摇了摇，轻飘飘的说：“我很难受……想明天回去。”

“哎，我去和导演说。”乔歆很少听到弟弟会这么直白的说他不舒服。明明一早起来人是好的，接了李琪的那个电话后就开始吐了一次又一次。乔歆急得眼睛都红了，使劲帮他按揉着后背。

导演招呼开始拍摄了。大家各就各位。今天来了吉他手和鼓手，乔远自己坐在键盘旁。按照剧本是大家即兴创作，随意发挥。如果播出后效果好就制作成成熟歌曲发布。

乱乱弹吉他先起了个调，凑到话筒边说：“今晚的音乐是为了爱情。大家给心里那个她唱几句？”

大家哄笑，但是也没人反对。每个人轮着即兴演唱，有的歌词很戳心，有的很不着调。

轮到乔远，乔歆担心的从摄像机后看着他。他如一个影子般坐在键盘后，他穿着一身黑色行头，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配黑色破洞牛仔裤，人瘦极了，头顶上的暖光都不能给他一丝温度。

他略微低下头，抬手弹出一个和弦。大家都是专业音乐人，立刻就能跟上。乔远缓缓的深入，手下飘出一段凄楚而迷茫的solo。大家都在等着他开口，可是他却只投入在旋律里，从始至终不肯抬起头来。他后背的肩胛骨高高耸起，随着音乐一下律动，似在无助的挣扎。

一段长达两分钟的solo，让所有人不敢轻易开口。最后还是老四怕冷场，怯生生的问：“怎么没有歌词，没什么要和她说的？”

乔远扶着麦克抬起头，把嘴唇贴着麦克上，幽幽的说：“我一个字……都不配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