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杀了我
渐渐地,三道身影变成两道,那只最早追逐徐光的的四翼羽人在飞出一定范围之后,就变得有些犹豫,踌躇不前,短暂地在半空中停留,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犹豫之色,但很快消失,展开翅膀重新往坑洞的方向飞回。
徐海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然在本能地追逐面前的人类,并且,这个胆大的人类还带走了他原本的猎物,愤怒几乎填满他的胸腔。
“果然,比不过。”
徐光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刹车,将徐庆放下,也许是因为动作比较粗鲁,引得昏迷中的徐庆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闷哼。
若是寻常人身上有徐庆这样重的伤势,并且,一路上颠簸不停,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恐怕早就因为伤势加重而直接死去了,不过,以一名锻骨武者的强悍生命力,这些倒是无伤大雅,影响不大。
徐光转身,他这次外出,因为比较突然以及时间紧张,压根没带上自己的弓箭,所以,准备直接以拳脚应对。
他开始的打算,是直接甩脱两只羽人的追逐的,其中一只果然如他所料,只追到一定范围就没有继续下去,反倒是徐海,可能是因为未被转化成羽人太久,因而这种表现并不明显。
至于想要靠双腿跑过徐海,那更是不可能,除非一直用气血加持,可问题是,徐光身上的气血量没办法支撑太久。
再说,用腿跑的怎么比得上用翅膀飞的,而且,徐海还有着两对翅膀,速度只会更快。
若是比较在战斗中的灵巧与敏捷度,徐光根本不会输,但这种近乎直线上的追逐,终究难以比得上。
徐海势头不减,羽翼扇动,掀起呼啸的强风,从半空中直接往下冲,声势凌厉,口中发出威胁的吼声,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
只是一只野兽。
徐光表情平静,没有半分动容,只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然。
双腿肌肉紧绷,身体微弓,像一只猫科动物一般作势向前扑击,两手成爪,眼神与面色一下子变得凶厉,异常狰狞。
在徐海即将接近的前一刻突然起跳,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发出无声的震慑人心的咆哮,直击心灵,让人为之恐惧。
这是虎式!
连徐海,也不由得身形为之一顿。
趁此机会,徐光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攻势,双手探出,一下子死死握住徐海的两只手腕,隐隐发出骨折似的咔嚓声。
熊式!
腰部一扭,这一次,像是一只暴戾狂躁的蛮熊一般,凭着一身无匹的蛮力,竟然直接将徐海整个身体甩到一旁去,直接砸断了一棵大树。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这一场战斗,就已然胜负已分。
这还是徐光在未动用血气的情况下,一方面,他暂时不想杀死徐海,另一方面,刚刚的路程消耗的不少的气血,若是再次动用,陷入亏空状态,虚弱的反而会变成他自己。
乘胜追击,徐光几步跳起,如同一只猿猴般,灵巧又迅捷地快速接近了徐海身边,但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让他接下来无力追击。
喀!
喀!
两声清脆的声响惊破黑暗,伴随着的是痛苦的、不似人类发出的惨叫声。
徐光直接折断了徐海的一对羽翼。
而徐海目前完全可以看得出人类五官的脸上,顿时有强烈痛苦浮现,忍不住张开大嘴,嘴角有黏腻的液体滑落。
但旋即,这种痛苦很快变成了挣扎,两种如此人性化、如此明显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脸上交缠不清,直至慢慢又在眼底中浮现,竟短暂地让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浮现出丝丝清明。
“杀了我……”
他嘶哑着,十分艰难地,从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
这让转身欲要离开的徐光身形微微一顿。
“杀了我……”
徐海再一次重复,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带着痛苦,带着迷茫,还有隐隐的哭腔。
“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他继续发出难听的嚎叫,吐字逐渐含糊,已经逐渐不是为了诉说给眼前的徐光听,更多地是为了发泄。
徐光面色沉静,黑夜里看不清楚,他眼神中的具体情绪,他低下头,直直地看着在地面上挣扎、蠕动的怪物羽人,长了一张人的脸。
那不是徐海,又确实是徐海。
徐海强行抬起手臂,伸出那锋利闪着寒光爪子,但这一次,却并不是为了杀死谁,而是为了挽留。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人影开始出现重叠,并且,随着重叠的部分越来越频繁,周身的景象也开始有幻觉出现:
一座矗立于水面之上的庞大城市,映照出没有色彩的天空,一个庄严神秘的女人,为他戴上被铜绿覆盖的古老头冠,细碎的肮脏泡沫和仿佛用黑色裂纹玻璃浇铸而成的水浪在他脚下涌动,并朝着天空而去……
“不……”
他发出一声虚弱的呼喊。
另一段记忆挣扎着挤了出来,那是徐家村,是飞云庄,是他仰慕地看着庄主徐飞,躲在父母身后的画面……
“杀了我……”
徐海双眼努力地大睁,流出两行清澈的泪水。
“我是徐海,我是徐海才对……”
“对,你是徐海,飞云庄的天才弟子徐海,不是别人。”
徐光不明白此时难得清醒时,为何徐海偏偏如此渴望着身份的认同,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手同时轻轻抚上徐海的脖子,然后,干脆利落地一扭。
咔嚓!
直到死去的时候,徐海的眼睛也没闭上,即便是徐光用手帮助,也无法将其合上。
但是,徐海的嘴角却是向上扬起了一点点的弧度,带着隐隐的轻松。
“唉。”
徐光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徐海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看见的是,徐海本身处于强烈的折磨中,甚至因此失去了原本的神智,变成了野兽一样的怪物,只有刚刚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让他短暂恢复身为人的清明。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坑洞的方向,但视线完全被深沉似浓墨的黑夜所抵挡住,什么都没看到。
就和那未知的道教,和那神秘的孟门观、羽人一样,里面掩藏了太多秘密,他同样看不清。
“以及,世家……”
徐光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他想起了自己和柳家的合作,看上去,更像是在与虎谋皮。
他没有转身,却突然问了一句:
“你说,我们把徐海师弟就安葬在这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