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精神分裂
“发生什么了？”
寂静的夜晚中，任何一点动静都无法遮掩，都是那么明显，尤其是在这种偏僻的地界，周围环绕着山脉。
对于一名易筋武者，更是如此。
所以，他服用过药汤，运行了几个周天的飞云功功法以后，还尚未入睡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察觉到了异样。
“那是从徐庄主的住处传来的。”
他简单判别了一下方向，头下低，眼神微微闪烁，然后双手在床上一撑，身体迅速立起，从窗口掠出。
没过多久，徐光站在一栋废弃房屋里，已经可以隐隐望见那占据飞云庄中心的建筑。
然后，他分明地看见，一只四翼羽人从院子里展翅飞出，双手拖着一具人类的身体。
月色下，凭着极好的视力，他看清楚了羽人和昏迷的人类的五官。
“那是，徐海和徐庆！”
徐光心中震动，一时竟难以平复。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何老先生的红木棺椁里，发现了沾血的羽毛，很有可能，何老先生就是化作一只羽人飞走的。
而现在，徐海同样如此，无疑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前些日子里，徐海身上展示出的种种异状，疯狂、频繁做梦、陷入癔症，甚至，都有一定的可能是某种征兆，一直在承受着来自孟门山的召唤，直至今日，再无法抵抗，彻底异化。
就如同那传说所描述的一样：
“……孟门山内有一羽门洞开，面见者无不双肋尽生羽翼，飞进门内，再无踪迹……”
“可是，何老先生是怎么回事，我在他的身上没有发现类似徐海的情况，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症状，就突然在一天里，化作了羽人飞离泗水坊……徐海和何老先生身上究竟有着什么共同之处？”
他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身上也会长出那怪异的羽毛，展开宽大的羽翼，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在月色之下飞入孟门山，一去不复返。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犹豫的是，是不是要跟过去，毕竟，徐海抓走了的是徐庆，而徐庆，无疑是帮了他很多，不仅教导他，更是为他在很多方面解答问题，毫不吝啬。
“我只跟过去看看，如果实在没有机会，就立即离开……”
几秒间，徐光已然下定决心。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徐庆的身影了，但是，从徐海飞行的方向，可以轻易判断，他是朝着孟门山飞去。
而如今的孟门山，也只有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
……
风从耳边刮过，带走些微的尘埃，在黑暗的涟漪中化作隐隐的啸声，像是哭泣一般。
一阵木叶窸窣声沿着地面滑过，是夜行人的脚踝趟过草丛，惊碎了积攒的水珠，那脚步声不停，在石头、草木的空隙之处，轻轻一点，跨将过去，左闪右避，让过上下左右的林木。
一只圆滚滚的昆虫感知到栖身的草木颤动，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还未来得及展开翅膀逃离，那黑影早已经远离出一段不短的距离。
月光下，黑影脸庞的线条愈发明显。
正是赶路的徐光。
他一路朝着孟门山深处行进，直至见到了那黑夜中愈发恐怖的景象：不知为何出现的荒弃空地长着黑洞洞的大嘴，朝向天空，像是等待喂食一般，又像是迫不及待要吞噬什么，坑洞周围表面表面铺着的一层细细的灰色粉尘或灰烬，像是象征着死亡的颜色，与那土壤的可憎的未知颜色混合，如此朽烂。
那些病恹恹、光秃秃的大树是荒弃空地伸出的手臂，带着恶意，向黑色天空张牙舞爪。
羽人们依旧不知疲倦地盘旋，但是，其中却并没有徐海。
徐光站在自己试探出的一个不会被坑洞附近的羽人发觉的安全距离里，快速借着月光，扫视周围，发现，徐海确实也在，但却没有归于羽人队列中，而是站在一棵失去生命力的朽树底下，即便和那层铺展的灰色粉尘，都隔着一段距离，不知为何，就停在那里，不曾接近。
徐庆就躺在他的身边。
这无疑让徐光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实在不愿意接近那个坑洞，而这样的距离，尚且还算可以接受。
“要怎么靠近呢？”
思绪转动间，他已然有了想法。
……
已经完全变化成羽人的徐海，站在外围，遥遥眺望着那被黑雾缭绕的坑洞，感受到了强烈的召唤。
那种召唤，并非是某种声音，而是源自心底，源自灵魂，源自本能，就好像，是从古老年代，自基因一代代遗传下来的深切渴望。
可是，与此同时，一种突然强烈起来的既视感，让他从心底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不断在脑子里告诉他，要拒绝，要抗拒，尽快离开这里。
那来自于一段记忆：
那是一座城市，从大桥上，可以看见，它竟气势恢宏地耸立于水面上，令人难以置信的尖峰和棱锥屋顶从紫色雾霭中升起，称着金色的火烧云。
而徐海则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俯视着这一切，看着一扇又一扇窗户点亮灯光，光点映在水中，起伏和滑行。
他是这里的掌权者，主宰这座城市的所有人的生死。
而那种奇异的召唤，则唤醒了另一种奇特的感受：
缥缈的光芒仿佛雷鸣，万物都必须愕然敬拜，青铜门与之一同高高耸立，以难以描述的、不能以名称定义的奇异诱惑，在沸腾，触摸，舔舐，延展，闪烁，拉伸，唤醒身体的无尽欢愉和享受，以及臣服。
两者互相撕扯着，几乎让现实的徐海陷入了精神分裂里，以至于停在原地，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反倒是原本的飞云庄一个普通农户的孩子的徐海的生活经历，被无情地抛弃，毫不起眼，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扑！
扑！
……
那是翅膀扇动的声音，以及，伴随而来的急促脚步声。
这无疑让徐海一下子惊醒，本能地警惕起来，并扇动起翅膀，试图率先发动攻击。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类和一只四翼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