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名其妙
这边,齐师古把话题扯到黄田田的妹妹一个人身上,用着大人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故有腔调说:“这个黄圆圆呀,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讲得慢腾腾,不急着说出奇怪在哪里,有意调大家的胃口。等到安明催他说奇怪在哪里,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诉:“又一次,她在上学路上被一只大狼狗咬伤了,你们猜怎么着?”又停住了。看着大家神秘地笑起来。姚广成急着说:“你直接讲下去好啦!”齐师古加重语气说:“那条狗被赶跑后,没走多远,居然就倒地死了!”安明、姚广成、张子豪料知其中必有猫腻,都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会死。齐师古不满意三人的反应,似乎在他看来,三人不该反应这么平淡,而是该惊声尖叫。他又卖起官司来,说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啦。
其实说起来倒也不长:黄圆圆小时候曾误食了一只癞蛤蟆,引起腹痛发烧,昏迷不醒,求医诊治之后数日也不见好。心急如焚的黄根宝病急乱投医,听信当地的一位土郎中,使什么以毒攻毒之法,喂生蛇给黄圆圆吃。黄根宝本也心里没底,谁知吃了三条蛇之后,女儿的病居然就好过来了。喜得黄根宝千恩万谢那位“神医”。几天后,听得大女儿黄田田说小圆圆又病了——爱好生吃毒蛇。起初黄根宝还不信,一日亲眼看见小圆圆在田边生吃蝮蛇。吓得当时腿都软了。村民们都说因为小圆圆常吃生蛇,体内吸收了蛇毒。那条咬人的狗就是被她体内的毒血毒死的。
张子豪说:“那为什么她却没事呢?这事也太离谱了!”安明表示难以置信。姚广成说:“生吃蛇、蜈蚣、蟾蜍的事例是有的,这是因为得了异食癖。南非就有人喜欢生吞毒蛇,说是当蛇在肚子里乱撞的时候,他心里感到很舒服。这种事多见于成年人,发现在黄圆圆这么个小女孩子身上倒是极少见的。至于他们为什么没事,只能这么解释:他们经常吃这些毒物,身体习惯这些毒。毕竟人体都是有抗药性的嘛。”安明问:“黄根宝不拦着不让女儿吃吗?”齐师古说:“拦过的。可是黄圆圆一日不吃,就病怏怏的浑身没力气。吃了蛇后立马活蹦乱跳,还必须生吃,整条的。”安明、张子豪二人瞠目结舌,转头盯着黄田田,好像生吃蛇的不是她妹妹而是她。她好像被他们的眼神吓到了,退到树边缩着,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齐师古瞧着他二人的表情,得意地嘿嘿笑起来,就像说书的得到了听客们的喝彩声一样。说得兴起,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之后的部分一口气也抖了出来:“她妈妈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知道吧?”
安明纳闷了,问:“上回你说她妈妈的死是因为得了心脏病。怎么,现在有了别的传言?”
齐师古郑重其事地说:“我们不是分析过吗?她妈妈的死是值得可疑的。村里的人都怀疑她妈妈就是被小女儿毒死的。当然,黄圆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毒。”安明问派出所的人检查过后这么说的。齐师古说:“这就得去派出所问,检查尸体的时候,除了她家里的人和派出所的人,就没别人。”安明叹息说:“她要是肯开口的话,一切就可真相大白了!”说着,瞥了黄田田一眼。这一瞥可把他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她跑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双手抓住一条眼镜蛇的头尾,嘴巴在蛇肚子上咬破一个口子,正贪婪地允吸蛇血。那条眼镜蛇有她的三根手指粗细,在她的手中渐渐地软了。安明叫大家快看。姚广成惊骇道:“原来不光她妹妹生吃蛇,她也有这个爱好!她会不会也是个毒人?”黄田田喝完蛇血,再吃蛇肉,那副茹毛饮血的模样好不骇人!
第二次进洞,齐师古失去了第一次进洞时寻幽探胜的激情,从踏入洞口开始就没敢眨一下眼皮子。洞内湿润凉爽,在洞外饱受炎日烘烤的这几人一入洞,便投入全身心来享受洞内的这份难得的冷意。齐师古没法向他们一样把整个心都放到冷气中,即便如此,心脏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寒意,令他一连打了数个寒战。这次大家决定走黄田田藏身的那个小洞,如果不是通往“死亡之潭”,也没发现怪物,再走另一个小洞。跟在后面的齐师古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声在安明耳旁说出了心底一直担心的问题:“这一次不知道该谁莫名其妙地死啦?”安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早就劝过你的,你偏要跟来。”齐师古感觉心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就忙挺直腰杆,拿话来掩饰:“呵呵。我不是害怕。只不想莫名其妙地就那样死了。大丈夫要死也得死的明白。”白刘威回头看着他哂笑道:“齐叔,放心吧。你死的时候就会看到那只怪物啦!”安明和齐师古心里的怒火直冲上脑门,亏得姚广成及时斥责白刘威说话没分寸,这才不致起内讧。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后洞的走向陡然向下,脚下圆滑滑的石头上铺着一层从不需阳光的滋润而仍可生气勃勃的青苔,让带头开路的姚广成双脚滑雪山似的向下溜出一米,跌得四脚朝天。跟在后面的人就放聪明了,借着手电筒的光小心滑下去。姚广成爬起来将手电筒照着前面一望无际的黑暗,悠然地说:“如果我们得到的信息都没错的话,这个洞的另一出口就是‘死亡之潭’的那个暗穴。”说着,得意地拿手拍屁股上泥土,他似乎忘了拍打沾到裤子的湿泥会是什么结果。本是一小块泥,被他这么一拍,刷涂料似的拍得满屁股、满手都是。大家没好意思指出来。齐师古听了他的话后,幽幽地道:“有可能另一个小洞才是通往那个鬼潭子的。”正冲着黑暗悠然神往的姚广成不耐烦说:“不要说丧气话。”他不知此时的齐师古心里巴不得这条路直接通往他自己的家门口。黄田田这时突然开口说出了令他彻底绝望的话:“这个小洞就是通往‘死亡之潭’的。”她那平淡的声音害得齐师古的心少了一跳,彻底沉到肚子里头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惊奇的目光聚在黄田田的身上。阴冷的山洞刹那间阒然无声,黑暗里传来的节奏分明的泉水叮咚声格外响亮,更添齐师古心中的那份恐惧感。他感觉此刻的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是死亡前人心中的那种安详澄明。黄田田依旧保持着很畏惧的样子,怯懦地点着头向大家表示:“我没撒谎,是真的。”安明问:“你怎么现在才肯说话?”“我怕!”“那你现在就不怕啦?”姚广成气势汹汹地问。黄田田点点头,小声说:“怕!”安明拦住还要说话的姚广成,哄孩子似的跟田田说:“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的。嗯?”田田勉强地嗯了一声。安明继续哄道:“你看见了那只怪物,对吗?”田田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摇着头。安明说:“那……你看到了那个男的怎么死的没有?”黄田田眼睛显露出惊恐,说:“他,他要害我!”姚广成、白刘威等人都齐声惊呼:“什么?”白刘威不解地问:“黄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呀?”
黄田田脸色羞红,似乎心里的话难以启齿,可还是说了出来:“他拉开裤子拉链,朝我这边走过来想对我……”齐师古惊讶地叫道:“然后你就把他杀了?”安明不等他说完就推开他。姚广成、白刘威、张子豪齐声叫道:“胡说八道。程正军岂是那种人?!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还是纳闷:怎么一泡尿的功夫,人就踏入黄泉了?要说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下的手,任是谁也难以相信她有那样本领,要说是那个怪物下的手,可她又说并没见到怪物的影子。
安明继续问:“他当时怎么就倒在地上死了?”黄田田淡淡地说:“他就那么死了呀!进了这个洞的人再也出不去的,都会像你们的那位朋友一样死在这里的。”有时候可怕的事情选择用平和的语气讲诉,反而会加重事情的神秘性。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令大家的脊背都一凉。姚广成定了定神,说:“我们不是还二进宫了么?黄田田,你倒什么鬼?”黄田田看着洞顶说:“你们都弄错了,其实我是黄圆圆。我姐姐叫黄田田。嘿嘿。”说完自顾自笑起来,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骗到大人后胜利的笑声。众人都惊讶不已,连声说疯了。姚广成对大家说:“他大概是思念妹妹了,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妹妹!只要不是装疯卖傻就好!”朝黄田田不耐烦地说:“说说你怎么来到这个洞里的吧!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个洞通往‘死亡之潭’?”
“他带我走的。这个小洞通往他住的地方,那个洞通往高阳山。是他唤我过来的,我不来就吃掉我!”
“谁呀?谁住这里?”
“是怪物,‘死亡之潭’里的怪物?”齐师古惊惧地看着黄田田问。姚广成瞥了他一眼,然后眯起双眼盯着满口胡话的黄田田,说:“你逗我玩呀?”黄田田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用小的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无奈地回答着:“你们不信就算啦。他刚刚还来过的。”齐师古忙问在哪里。黄田田说已经走掉了,不过会再来的,届时不会放过他们的。姚广成豪迈地说:“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帮我递个话,教他不要让我等太久。”齐师古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声音里夹着难以隐藏的恐惧,说:“算了,算了。这个小姑娘吓出毛病来了,她的话不能当真的。我们继续走吧!”等大家都走到前面,他拍了拍黄田田的肩头,叫她放松放松,说姚广成心肠蛮好的,不要被他表面的凶态吓到,又问她爸爸黄根宝知不知她在这山里。黄田田说知道的。齐师古便问黄根宝为什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山,她到底跑进山来做什么。黄田田突然止住脚步,惊恐地看他。齐师古被她突然转变的眼神吓了一愣,惊疑地对视着她,问:“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张子豪听到后面没了脚步声,就也停下来转回头看,推了推齐师古问:“你跟她说什么啦?把她吓成这样?”姚广成在前面叫他们三个走。黄田田来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了?是他逼我来的。那件事与我无关!真的,请你相信我!”目光忽一转,盯着齐师古身后的空气说:“他来啦!他来啦!不要抓我!”逃命般地往回跑。
姚广成骂道:“又装疯卖傻!别让她跑了!”他们越是追,黄田田越是没命地逃,不小心踩在青苔上滑了一跤,脑袋摔在旁边一石头缝前,慌不择路就往石头缝里钻去了。石缝贴着地面,不甚高,宽约一尺余,刚可容她挤进。姚广成见齐师古追到石头缝前,趴在地上对着里面好言抚慰,就不耐烦说:“进去抓!那丫头存心作怪,劝有什么用?”白刘威积极地拉开齐师古,看了看石缝,然后请张子豪过去抓人。老实的张子豪二话不说就往地上一趴,照着手电筒匍匐而入,口里惊叹石缝那头竟别有洞天。白刘威担心他只顾着看风景,提醒他盯紧点,别教人溜了。齐师古怕会动粗,就忙跟着钻过去当护花使者。他身板子宽大,挤得人都扁了才过去半个身子。
里面传出张子豪的怒声:“瞪什么瞪?我可不像你胆小。随我出去罢,待在这里,小心怪物出来吃了你!”跟着是齐师古的劝教别使用暴力。张子豪说不用粗,没法教她出去,又教她闭上眼睛,别大灯笼似的对着他。在外面的姚广成气得跺脚说黄田田岂有此理,装疯卖傻不够,还敢瞪眼发火。便朝石缝里吼着教齐师古不要管。他身形消瘦,嗓门却大,山洞附和,产生的回音让他的吼声如猪临死时的长吼,显得又高又长还刺耳的很。回音未绝,那边也附和起来,一声细长的尖叫,是黄田田的声音。安明立马想到程正军临死的叫声,脱口而出:“不好啦!”忙伏到地上看石缝里,手电筒圆而长的微光里但见张子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边上的黄田田吓得腿软站不起来,无力地爬着,想离他远些。忙问:“老古,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齐师古走进光线里,站到张子豪边上,愣愣地回答:“不知道!”看了看张子豪,然后用充满惊恐声音说:“他……他好像……死了!”接着又改口说:“确实……死了。心跳没了!”
在外面听得不大清楚的姚广成、白刘威惊疑地急着叫问是什么情况:“什么死了、没了?”得知是又死了一个同事,急的直往里钻。姚广成在张子豪的尸体前顿足捶胸,黄色的脸皮气的一片青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师古瞪着一双满是茫然的眼睛说,当时张子豪要把黄田田就出去,被黄田田拼命挣脱,便气得随手扇了她一巴掌,黄田田缩到角落里瞪他,他骂了几句后,过去抓她时,突然就倒地死了。安明诧异地问:“没了?”实在难以相信人就这么利索地死了,检查了一遍尸体,与程正军完全一样体表找不出任何伤痕。姚广成大骂黄田田是妖精,杀人不见血,要抓她时只见齐师古正拉着她往石缝外送。齐师古把他拦住,说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杀人凶手,张子豪的死很离奇,不能妄下结论。
安明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一堆疑问像蜂群一样涌入脑海:为什么程正军死的时候黄田田突然出现了?为什么随后张子豪就死在黄田田的面前?黄田田为什么会跟进山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为什么她这次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装疯卖傻,借以掩藏阴谋?为什么邵玉玲的死和程、张一样?如果说黄田田不是杀人凶手,他二人的死该如何解释?如果是,她又是用了什么手法导致二人死亡的?还有,这一切究竟和“死亡之潭”有无联系?
他帮忙劝住姚广成,又教齐师古看住田田:“那丫头疯疯癫癫的,不看住,不知道会往哪里跑!”齐师古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责怪自己大意,忙往外钻去。看见黄田田慌里慌张地朝洞深处走就要叫住她。她听到就跑撒腿跑起来。这边三人好不容易把张子豪的尸体塞了出来,发现洞深处的黑暗里追逐声,都猜是齐师古在追要逃的黄田田。心情刚有好转的姚广成就像被泼了火油的红炭,呼呼的火苗又冒起来了,和白刘威先后追过去。安明把尸体摆好了急跟在后面,怕他们干出出格的事。
洞的走向渐而向下,空气由凉爽而渐渐变得寒冷,湿气也越来越重。他们三个脚步快,跑了没多久,手电筒的光里照见了前面的齐师古。转了一小弯,齐师古的影子往石壁一闪,便不见了。三人转过来,发现这边又有一小的洞口,冰冷的石壁上不停地滴下水珠。安明猜道:“是不是到了山底了?”姚广成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个问题,照着通往小洞里的一斜坡初学走路似的小心把脚挪下去。安明照了照里面,里面空间很大,传来的滴水声像击三角铁的声音一样清亮。齐师古孤零零地站在手电筒的光亮中,愣愣地回答:“我看着她进来的,可是并没发现她的影子。这里有好多小洞口,不知道她钻进哪个了。”
姚广成铁青着脸,转圈儿仔细观察四周的各个角落,嘴里不干不净地责怪齐师古盯不住一个女人。安明听着忿不平,朝他没好气地说:“行啦!看看这里的每个洞口,要是她走过的,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白刘威也想教训齐师古几句,听他这么说,为避免双方争吵就没敢开口。姚广成表示赞成安明的提议,同时提出等抓到黄田田,不许他们拦着自己,他要把黄田田碎尸万段。安明向他表示等找到了再说。查证经验丰富的安明第一个发现黄田田留在小洞口的足迹。四人把脑袋塞到洞口一看,不由得傻眼。平整的石头斜斜地向下延伸,底下波光粼粼的一潭水。齐师古看着三人,问:“滑下去?”安明点点头说:“这石头常年经水冲刷,站在上面就会倒,还能用走的?”白刘威说:“这里会不会是‘死亡之潭’的源头?”说时,安明已经用嘴巴咬着手电筒,顺着石头滑下去了。齐师古最后一个,虽是有些怕,可以一个人呆在上面更怕,也没法子。
下面的水潭并不深,四个人的身体都被水里的卵石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安明拿手电筒照了照,里面空间较外面还要大,也没发现黄田田的身影。齐师古和姚广成的手电筒都进水了,四人只好分成两路在洞里搜寻。突然,齐师古遇鬼了似的叫起来。大家凑过去一看,原来他面前散落着一地的森森白骨,骨头上都有啃噬的痕迹。安明虽与死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在少数,但是陡见这么多尸骸,脊背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寒意,拾起一根肋条看,肋条有个齿洞,像钉子一样在上面钻了透明窟窿,心里不由得直发毛。姚广成一边扶眼镜,一边惊叹着:“这家伙的啃噬力量比得上鳄鱼!真是个可怕的怪物!”骨堆里翻出来的残缺不全的人颅骨大约有二十来个,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子的,小孩的颅骨像打碎了的蛋壳似的被咬的七零八落。姚广成叫:“一定是失踪在水潭子里的那些人!哈哈,这里就是那只怪物的巢穴!怪物,出来!出来!”齐师古忙捂住他的嘴巴。姚广成呵呵笑着搬开他的手说:“我一时兴奋,就控制不住要叫。别紧张,如果怪物在这洞里的话,早就出来袭击我们啦!”
齐师古略作思忖,然后茅塞顿开似的点头说:“对,对。肯定跑出去了!老安那天不是看见了么?我们这就出去罢!出去找怪物!”姚广成没做理会,朝白刘威说:“刘威,仔细看看地上有没怪物留下来的毛发之类的东西,带回去做研究。我来检查尸骸。”白刘威应声行事。齐师古有些惶急,说:“那多难找啊,电池还不定够用呢。出去要是找到了怪物,在它身上拔下几根就是啦!”白刘威讥笑着说:“齐叔,别怕呀!怪物要到晚上才会回来睡觉的。还早着呢!”齐师古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了就忙看下手表,时间是下午4点40分,考虑到出去的路还长,随口就说道:“不早了。”然后反应过来了,想到被这个小子叽嘲,脸上羞愤,装出无所谓的口气说:“它回来了又能怎样?你怕了吗?我无所谓,只是考虑到张兄弟的尸体还等着我们去收拾呢!”脑海突然间闪出来这么一个很好的借口,以为必定可以说服他们出去,岂知竟是无人理会。
安明拾起半块头盖骨,递给姚广成,说:“你看,这是小孩子的骨头,那边还有几个。”
姚广成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端详,说:“这孩子的年纪应该在十一二岁,死得这么凄惨,真是可怜啊!”跟着叹了口气。
齐师古这时,灵机一动,说:“其中肯定有黄圆圆的。”大家瞧他激动的样子,感到奇怪,问有黄圆圆的又怎么样。齐师古眉飞色舞地说:“这个小女孩常年生吃蛇,体内吸收了大量的蛇毒。”姚广成击掌而说:“这个小女孩就是一毒人呀!如果怪物吃了她,就会吸收掉她体内的蛇毒,怪物岂不被毒死?”安明说:“照理说是这样,可是黄圆圆死了很多年。在她死后的这些年里还是有很多人在‘死亡之潭’里失踪,我那日不是还见到了怪物?”齐师古笑不出来了,自言自语说:“怪物并没死!”姚广成看着地上被啃噬的骨头,思忖着说:“现在可以确定子豪、正军的死和怪物没有关系啦!”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明显变了,变得煞白,好在手电筒的光并没照清楚他的脸,接着他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面前:一是那个怪物在哪里;二是黄田田这个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这两个问题得尽快解决!”齐师古惊疑地问他:“你说的‘子豪、正军的死和怪物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姚广成瞧他害怕得快要发抖,拍拍他的肩膀说:“看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北边的深黑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呼吸声,渐行渐近。姚广成冷笑着说:“不请自来啦!”从白刘威手里夺过手电筒,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照去,同一时间双脚飞快地抢出。安明、齐师古和白刘威跟在后面。一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响彻洞中。前面轻快的脚步声夹着娇柔的惊问:“干嘛要追我?你们是谁?”是黄田田的声音。安明心想:“咦,怎么这么问?是不是病情严重了?”这时“噗”一声,跟着“啊哟”一声惨叫。姚广成摔倒在了地上。安明收脚迅速,否则就要从他身上踩过去了,把手电筒朝他一照,不由得惊声高呼,绊倒姚广成的是一具巨型的异形骸骨。
齐师古惊异地叫道:“这莫非就是那个可怕的吃人怪物?它中毒死啦!它果然中毒死啦!吃了那个毒人,不死才怪!哈哈。”控制不住惊喜,笑了起来。笑声在这个黑暗的洞中,尤显诡异。安明仔细观察,它高两米余、骨骼宽大粗壮、有四肢、五指、五官、獠牙利齿、长嘴,脱落的在地上的毛发很长,黄色的,正符合他当日所见的怪物的特征。姚广成见他点了点头,知这就是那只传说中的怪物,竟气得把麻醉枪掼到地上,叫:“闹了半天,居然只是一具白骨!真是到头一场空!”齐师古盯着怪物发问:“我以为它有什么长须可以一下子把人卷下去,原来没有。”白刘威说可能烂掉了,比如章鱼的须,全是肉,烂了后就见不到了。安明没心思研究怪物是怎么把人拖下水,敲着脑袋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果它是因为吃了黄圆圆才死的,那么我那日所见的又会是什么?”众人思忖了一回,想不出结果来。齐师古惊疑地说:“老安,你那天见到的会不会是另外一只?”安明显得极没信心地摇着头说不会。齐师古念叨着说:“但愿!但愿!”情知要是真有另外一只的话,那么之前见到异形尸骸后的欢喜则要变成空欢喜了。
白刘威脸色煞白,惊疑地盯着大家,疑惑地说:“如果只有一只怪物的话,那子豪、正军的死是怎么一回事?怪物死的时间也不短了啊!”张子豪今天才死的、程正军是昨天死的,而怪物烂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如果说只有一只怪物的话,那么张子豪、程正军的死就可以从此确定不是怪物所为,问题又要回到黄田田的身上。她的突然出现,她的变化,还有死者的致死原因,这就是现在急要解决的问题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愣了片刻,跟着一齐望向黄田田逃去方向。要说之前姚广成猜测是她害死了张、程是毫无根据的话,现在的猜测该算是有点意思的了,想到要真是她的干的话,那么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也太可怕了,大家不由得都神色骇然。齐师古瞪大了双眼,诧然而道:“真是她杀了人?”跟着又提出一个疑问:“怎么杀的?”看他们都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心里的害怕又添了一成,颤着声音说:“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你们要追,你们去追!我回去了!不干啦!”一边嚷着,一边往回走。姚广成一句话让他踏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你怎么知道那个丫头不在路上等着你?我看她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很哩!”姚广成接着道:“刚才在外面我为什么说子豪和正军的死可以确定不是怪物所为?怪物是要吃人的,而子豪和正军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被抓去吃掉,这已经说明不是怪物所为。唉,想不到这次来捉怪物,居然还遇上这么个妖精!”
安明故作镇定地劝齐师古:“黄田田比这个怪物好多了,起码不是见人就吃。我们每个人都与她接触过,我们不是还活着吗?老古,大家在一起,好歹还有个照应。”齐师古说要一个人回去,其实是在极度恐惧的心理下说出的无奈之语,好比在极度愤怒时说出的气话,当真要付诸行动时则又需另说了。
继续往前行,到一丁字路口。正要转弯,电光里人影一闪,额头流着血的黄田田转到面前,开心地说:“真是太好了。刚刚是你们追我吗?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听见你们的声音,我真不敢现身。安叔叔,你们不是要进山抓怪物吗?怎么在这里?还有,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毫无准备的四个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题打得手足无措,一时间全愣住了,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法子回应。老练的姚广成选择不回答,捅了捅白刘威,示意她把麻醉枪瞄准这个姑娘,然后凶狠狠地反问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招?!”黄田田吃惊地说:“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怎么了你们?”盯着安明问:“安叔叔,究竟发生什么事?难道是你们把我抓到了这儿啦?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安明感觉眼前的这个黄田田就是传说中的百变娇娃,诧异的声音中带着点无奈何,问她:“你到底真的假的?你不知道自己这么会在这里吗?”黄田田也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说:“我是不知道呀!我刚刚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晕了多久,感到额头痛就醒了,睁开眼看见你们手上的电光,正要走过去时发现你们凶巴巴地向我冲来,我一害怕就跑哇。这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安明对着姚广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说:“她这里真的有问题啊!”姚广成道:“不论怎样,她到底是会要人……我们的性命要紧!”安明看着这个柔弱的姑娘,心倒又软了,之前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低声说:“其实根本无法证明就是她所为,她也根本没法做得到呀。”黄田田疑惑不解地问:“怎么?我对你们有……威胁?”安明撒谎说:“不,不。这里是‘死亡之潭’里那只怪物的洞穴,怪物随时会出现,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黄田田惊讶的合不拢嘴,说:“我是被那只怪物抓到这里的?”安明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黄田田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又疑惑地说:“我记得我并没有到‘死亡之潭’,我记得我一直待在家里。啊,对,我和他……”面现羞色,顿住了,没说完那句话,转而问:“我爸爸怎么样啦?”安明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齐师古的胆气又有了,这时插嘴说:“噢,他还好。他叫你快点回去。”黄田田心急了,说:“我被怪物抓来,他一定以为我死了,不知道会伤心怎么样。这么说,你们告诉了他我没死是吧!好极了,我现在赶紧回去见他!”齐师古连声点头说是。
姚广成教白刘威把两个大背包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部扔掉,然后将异形骸骨拆开装入背包,一边装着,一边骂怪物不该死。安明心里想怪物要是活着,他们可能已经葬身洞中了,怪物不是不该死,而是太该死了,问他把骨头带回去干什么用。姚广成说:“把这些骨头带回去测一下碳—14,就能知道个它死亡时间的大概,根据时间就可以推断出你那日见到怪物是因为你眼花,还是另外一只。”齐师古听他还在想法子猜有没有第二只怪物,心里就慎得慌,说:“可定没第二只啦!我们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赶紧出去吧?”白刘威说照原路回去,齐师古嫌原路回去还得翻山越岭,想看看有没捷径,这里应该已是山脚,如果有洞通向外的话,则可以少走许多路。姚广成说:“不是说‘死亡之潭’有个暗穴,怪物一定是通过暗穴从这里进入‘死亡之潭’的。”四下里一察,发现洞的南边让水淹盖住了,往南水越深。姚广成说:“没猜错的话,往前就是‘死亡之潭’。这边地势比水潭的潭面高,所以通往这里的暗穴虽然在水潭里,水却灌不满整个洞。如果往前水越来越深,洞越来越狭窄就没错了。”走了一段,水渐渐淹过头顶。齐师古一边游着,一边赞叹姚广成神机妙算。安明心道:“小朱,等我回来将你带出去吧!”姚广成看出他的心思,说:“我一出去,就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村里,让他们组织人手,将洞里的尸骨都运出去,入土为安罢。”
出了“死亡之潭”,安明感觉身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夏天的夜晚来得很晚,此时太阳还挂在半山腰上。从阴冷的山洞里带来的一身寒意,经不住红日的热度,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姚广成、白刘威两人将两大背包的骨头小心翼翼地摆在岸上。安明想抽支烟,发现烟都给浸湿了,指着背包,在石头上坐下来说:“可以回去向X博士交代了吗?哈哈。”姚广成瞧着刚从潭子里爬出的黄田田,说:“莫名其妙地死了两个人,怎么交代?”黄田田正开心地说:“以后再也不怕这个鬼潭子啦!长这么大,没到过自己还能从这里活着爬出来!”听见姚广成说什么死了两个人,就疑惑地问:“谁死啦?”
姚广成不无憎恶的说:“我有两个同事好像是被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给害死了,死的还很奇怪,看不出任何伤痕,估计那个凶手是个妖精!”他说没点名道姓说是谁,但安明知道他的话是冲着黄田田的,如此说一女孩子总觉得有些过分。若是她杀的人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谁也不能确定凶手是谁。安明在后面拍了拍他,劝他话不要说的太狠。黄田田很纳闷地问:“‘披着羊皮的恶狼’?怎么,凶手看起来不坏?”
姚广成点头说:“是啊,看起来非但不坏,还很可怜,很讨人喜欢呢。不过我就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没给她好脸色。”黄田田讶然道:“是吗?那她肯定很会演戏。不过她运气不好,碰上你了。抓住她了吗?”姚广成冷冷地说:“没呢。没法证明是她干的。不过我不会让她一直逍遥法外的,有一天我总会将她送入监狱。”黄田田替他打气说:“恶人终有恶报。杀人偿命,她会有那么一天的。”安明看着她此刻的表现,分明变回了正常的人,可是好像完全不记得程、张的死、姚广成对待她的粗暴的言行。说她是装的,可是有谁信这么一个女孩有那么深的心机,也找不出丝毫动机。唯一的解释是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可是会是什么问题?
齐师古笑着脸请黄田田一个人回家去。黄田田说:“我爸一定急了!那我们再见啦!有空来我家做客。”转身要离开。齐师古积极地让出路来。安明想到什么,朝她招手,黄田田问有什么事。他说:“我们……呃,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去你家……歇歇脚、喝杯茶?”齐师古听了大骇。黄田田笑着说:“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们救我出来,我还没谢谢你们呢。一起走吧!”齐师古推说急着要回家看看,就不同去了。被姚广成三言两语就给劝得没话说了。
路上,姚广成把安明拉到后面,低声说:“我知道你去她家的目的不是为了歇脚。其实你也很怀疑她!”安明说:“因为怀疑,所以我要查实,在没查实前,我不会胡乱指责的。”姚广成冷笑着说:“你这话是在指责我啦!”安明就像下属给上司做汇报一样口不对心的说:“没。”
走到黄家的院墙外,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黄田田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子里。她爸爸正和三位民警坐着喝茶谈话,见到她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其中一位挎着公事包的警察站起身来,带着另外两名民警冲过来,抓住黄田田。黄田田惊骇莫名,急问为什么抓自己。跨公事包的警察哂笑着说:“装什么糊涂?你男朋友的死这么快就忘记啦?!”黄田田现实呆住了,脸上起了层红潮,跟着说他胡说。看见安明,打了声招呼,问:“是安先生啊,这两天你都和她在一起?”眼睛像是在看漫画一样将浑身湿漉漉的一脸疲惫模样的安明从头到脚饶有兴致地观赏一番,然后憋着从心里急欲冲口而出的笑,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憋红了的脸早已经出卖了他。安明认出是派出所的刘建国所长,正了正缩水的粘着泥浆的白衬衫,面对着他那一身笔直的干净整洁的西装,尴尬地点了下头,问:“刘所长,这是出了什么事?”刘建国说:“既然你这几天都和她在一起,那就请你录下口供吧。”安明更加疑惑了。只听他说:“你还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前天下午隔壁那个村子有户人家报警,说是他家儿子和她在一起亲热的时候死了,怀疑是她所为。我们赶过来找她问话,她爸爸说也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有人说看见她往后山方向去了。今天我是来找她爸爸问问话,谁知道她自己就回来了。”安明看了看姚广成,姚广成也看着他,交换了下眼神。
黄田田听说男朋友的死,挣扎着叫他们放手,她一女孩,如何能从两个男子的手里挣脱,只好孤立无援地干叫着:“他没死!他还活着的。我怪物抓走的时候他还活着的!”刘建国说:“你被怪物抓走?什么时候?”黄田田记不得时间,看了看安明,安明心虚起来,躲开她的目光,她猜想了一回,然后果断地回答是前天。刘建国不以为然,教两位民警看好她,然后回到院中心,端起桌上一杯清茶,轻嘬了一口,说:“安先生,我们现在开始录口供吧!那几位是和你一起的吧?也一一录一下口供。”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取出笔纸。录完口供,天色已黑。刘建国带着黄田田离开。黄根宝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放。刘建国教他放心,那个男子的死还不能立案调查,这一去没什么的,只是带她到局里问问话,在没有证据证明她有杀人嫌疑前,是不会拘留她的。安明待他们走后,问黄根宝:“我在山里遇见你女儿时,她表现的十分害怕,说话有时候也颠三倒四,可是今天突然间又恢复正常了,而之前的一部分记忆去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黄根宝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要是他一直不肯开口说出有关黄田田的事情,想查出黄田田是否有杀人的可能则殊非易事。姚广成冷冷地说:“我有两位同事先后死在山洞里,都是面对你女儿死的。而当时你女儿精神方面极不正常。请你告诉我们你女儿……”黄根宝打断他的话,很无奈地说:“水潭子里的怪物逃出来害人啦!是怪物害的!”姚广成告诉他怪物已经死了,打开一只背包,将骨头摆在他面前,说:“你不要隐瞒了。怪物根本就已经死了。你女儿究竟是什么情况?”黄根宝保持住沉默不语。安明见问不出什么,拉了拉姚广成的衣服,示意离开。
路上姚广成责怪安明不该就这么算了,不问出个明白,以后无法继续下去。安明说:“今天我们先各自回去洗个澡,吃个饱饭。明天我到派出所问问黄根宝老婆的尸验记录,然后再看看该怎么做。黄根宝那边我看暂时也问不出什么。让他今晚自己考虑考虑好了,总有一天自己会说出来的嘛。”姚广成说他嘴里说的轻松,其实是想回家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