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战火青春
张大牛的父母在县城里做了点小生意,勉强糊口。
他本来还有个哥哥。
所以一出生,就被父母过继给了没有孩子的亲舅舅。
张大牛本名张程锦,是他那个唱戏的舅舅给他起的名字。
他舅舅张宝臣——
也曾是当地有名的一角儿。
后来,鬼子占领了县城,把张宝臣请去唱戏。
那张宝臣虽是个唱旦角的,却有着一身傲骨,不肯向鬼子俯首。
当众,吞了烟膏——
张程锦没得来及给舅舅收尸,就被亲哥哥拉上,连夜跟着亲爹亲娘一起逃到了乡下。
不甘认命看同胞被害。
他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改了名字,跟着大部队走了。
时间一晃已是三、四年。
这时候,他已经是小队的队长了,带着几个跟他那时候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搞事情”。只是——
自从离开了父母大哥,就没敢再回去。
既然已经改了名字,就是担心——
万一哪天落到了敌人手里,祸连家人。
却不曾想,偏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小夏。
这一世的小夏,本是大家千金,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建筑世家的独女。
而她的亲生母亲,却只是一个舞女。
小夏的生母本以为生下孩子,就能够顺利嫁给小夏的父亲。怎料,大着肚子却突然从报纸上看到——
爱人娶了名门千金的新闻。
她早产生下了女儿小夏。
因为是女儿,就彻底断送了她嫁进豪门的美梦,一百块大洋就把襁褓中的孩子,卖给了孩子的亲生父亲。
从头到尾,小夏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再露过面。
是父亲的妻子,带着一百块来换走了小夏。
她抱着小夏坐上汽车,刚刚开走。
小夏的亲生母亲,就从租住的公寓一跃而下......
小夏并不记得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自她懂事以来,是母亲陪着她、照顾她、教导她。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母亲所生的孩子,但是母亲待她与亲生的无异。
她四岁的时候,母亲生下过一个弟弟,全家人沉浸在喜悦中。
但是不久后,瘟疫肆虐。
刚出生不久的弟弟,没能在那一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于是,母亲疯了。
似乎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对小夏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
生怕再失去小夏。
小夏的父亲受不了像疯子一样的妻子,在外面养了女人更不着家了。
母亲像是“魔鬼”一样,盯着小夏上课,盯着她吃饭......
甚至连睡觉,都要跟小夏睡在一张床上。
即使小夏半夜醒来,母亲也会格外紧张。
小夏是心疼母亲的,她眼睁睁看着母亲病入膏肓,却无能为力。
母亲离世前,把小夏交给了自己的表妹照顾。
再三叮嘱,绝不能让小夏回到她父亲身边。
母亲看清了那个男人,知道小夏一旦落入她父亲手里,一定毁了。
小夏守在病榻边上,看着母亲离世,坚定了她想要学医的心愿。
她跟着姨母去了国外,学习西方文化。
姨母去世后,她只得重新回到父亲身边。
这时候——
她父亲身边的女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了。
她十五岁,在医院里学习做一名护士。第二年,战争打响,父亲带着他的新妻子跑路。
小夏义无反顾地跟随医院里的前辈们,上了战场——
在后方救助受伤的战士们。
张大牛和小夏相遇,类似的经历让两个年轻人很快熟悉起来。
他们理解彼此的处境和信仰——
一段时间下来,互生情愫,却谁也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
“这两个疯子。”
朱小舟知道了他们两个的过去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这不是疯子,他们只是不确定......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萧温玄点破了张大牛和小夏的心思。
如果生在和平年代,可以轻而易举的相守一生。
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呢。
大概,是都不确定明天——
还能不能活着吧。
朱小舟的牢骚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本想着,既然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还不如早说早痛快。早一天在一起,就省去了遗憾......
却忘了——
在一起,原来还有着对彼此的责任!
张大牛他们潜入县城,与人接头。
回来的路上却在一间小店里,看到一只精致的珍珠发卡。奈何囊中羞涩,几个人凑了凑钱,还差得不少......
朱小舟翻了白眼,就知道这一次——
没有油水可以捞了。
张大牛最终没能买下那只要20块的发卡,却一直惦记着,想送小夏一件礼物。
虽然不确定是否会在接下来的某一天牺牲,但他想要留给小夏一个物件——
能够代表他心意的物件。
他们费尽功夫,才弄来一个汽水瓶子。
琢磨着,要用瓶子磨出来一个什么的东西。
朱小舟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那平安扣工艺粗糙,竟是这么来的?
又看到他们仔仔细细打磨,用本就粗糙的手把一个瓶子小心打破。然后画出大小,借着河边的石头,一点点地打磨......
先磨出了一个平安扣大小的胚子,又借用老乡家的锉刀,细细磨出中间的小孔。
一颗平安扣,来来回回的打磨了好几天。
这中间——
还穿插着两次战斗,和他们劝说老乡离开这里的种种麻烦事......
张大牛黝黑的一张脸透着红,腼腆地把东西塞到小夏手里,他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
突然间。
周围瞬间变化,朱小舟他们重新回到了栖云当里。
唯独少了张大牛。
小夏愣了许久,刚一反应过来,立马寻找起来。
“别找了。”朱小舟劝她,“磁场不对,就看不到他的。”
“他在哪儿?”
小夏的声音在颤抖,平安扣被她握在手心里,滴落的眼泪砸在平安扣上,碎成无数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四散。
“他......”
朱小舟语塞,一向肆无忌惮惯了,这会儿倒狠不下心了。
“也许,他早就牺牲了。”萧温玄见朱小舟为难,主动当起了这个“恶人”,揭开了真相。
小夏握紧平安扣,贴在胸口,双眼一闭。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蹭蹭往下落。
原来,人痛极了的时候,真的哭不出声音。
她才记起他,却已经失去他了。
朱小舟竟也有些难过,急着找事情去做,遮掩自己的窘迫。
真是的,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随手将架子上的锦盒挪了个位置,装模作样地打开,装模作样地检查着——
却不慎,落了滴眼泪进去,掉在了那面铜镜......浑浊的镜面上。
没有察觉到镜面的变化,更没有看到,镜面上恍惚映出的人影——
一心还在小夏和张大牛的故事里,惋惜着。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小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