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让你买花的
诚诚皮肤黝黑也有些粗糙,衣服脏旧,俨然一副山里来的土孩子的样子。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用余光打量,羞耻又自卑,默默地走开了,想哭却哭不出来。走了一会儿,一个拿着花的姐姐过来问:“小朋友,想要玫瑰花吗?”原来它叫玫瑰花,她伸手去碰,姐姐往后缩了一下:“不能摸,想要你得买,你有钱吗?”诚诚点了点头,“一支六角钱”,看到诚诚失落地低下头想要走,又说:“你有多少钱?”诚诚摊开攥着五角钱的手,手心的汗将软旧的纸币浸得发潮,姐姐摸了摸诚诚的头:“行吧,看你可怜,五角钱也行。”然后一把抓走诚诚手里的钱,塞给她一朵有很多伤的玫瑰,擦身离去。
诚诚看着这朵花,心中没有她期盼的那种感受,它在提醒着她,“你很可怜”。
妈妈在厨房里洗着菜,左手握着青菜按压下水面,搅几下然后将右手伸入水中用力地搓洗,偶尔有几滴水溅到她脸上的密布褐斑之间,听到门响了,她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减弱手边的声响以听清门口那人的举动,一般她都能辨认出是谁。听到那人没有喘粗气,接着卫生间响起了水声,她胸有成竹地听了一会儿后,犹疑了,小心地试探道“诚诚?”
甩了两下手上的水,“嗒,嗒,嗒。”拖鞋底拍打着脚后跟,她迈着肌肉结实的双腿,来到卫生间门口,定住一看,诚诚右手拿着一只花瓣上很多黑色因子,有的花瓣残缺不全的玫瑰,叶子倒是绿油油地贴附在竖着刺的花枝上,她翻着马桶侧面于墙的夹缝里放着的堆积物,掏出一个表面落满了灰尘的瓶子,拿到水龙头下面灌水,她位低着头,瞳孔朝上死死地盯着注入瓶口的水柱,眼里微微有一层水雾,但她不让这层水雾更厚,“嚎什么嚎?有什么嚎的?再嚎一个我看!”这句话总会出现在脑海,她不应该、不能、不敢、也没意义。没有理解、没有疼爱、没有怜惜,只有更沉重的痛苦。
虽然憋屈着很多但在此刻也算有片刻的宁静,当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水灌满瓶子,突然右边刺耳的质问仿佛要将她撕碎,那语气充满了憎恨:“你在干什么?嗯?!”随着拖鞋挤压出的“吱吱”声响,妈妈鼓着劲冲到了诚诚身后,一把夺过灌水一小半的瓶子,喷射到瓶身的水飞溅到诚诚脸上、眼睛里、衣襟上,还有一小点洒到妈妈的脚上。
妈妈将瓶子甩进了垃圾桶,水顺着洒了很长,诚诚胆怯地看着垃圾堆,瓶子周围的垃圾霎时格外刺眼也刺着她的心,这时她左手的玫瑰花被抽走,只见妈妈捏着花瓣,拽下花头,折断花枝,跟着丢进垃圾桶,诚诚脑袋瓜里“嗡”的一下,又听见妈妈恶狠狠问:“谁让你买花了?”诚诚此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敢动更不敢看妈妈,生怕又挨打,但她又不解自己为什么要怕,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盯着垃圾桶里破烂的玫瑰,耷拉着双手,紧闭着双唇,眼泪快速地”吧嗒吧嗒“往下掉,这样的感受和时刻是常事了,”卧室里去!“妈妈朝诚诚的右肩胛骨顶了两拳,诚诚趔趄着从卫生间出来,掉着眼泪畏畏缩缩地快步走进了对门的卧室,生怕走地慢了屁股上被踩一脚,使她重磕在床边。妈妈紧跟其后,径直走进了厨房。
她走到床脚,坐下来膝盖顶着白色的柜门,肿胀的眼皮将眼睛挤得狭窄,配合下撇的嘴角,乌青发黄的面色,看起来甚是丑陋。这个女孩子,长期是这样的状态,她几乎没有伙伴,很多人看到她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老师多看她两眼也不喜欢她,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丑陋的短发小姑娘。
看向爬满钢制网格的玻璃窗户,她抹了眼泪,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马路对面二层小楼的白砖还是一层灰,人行道上的行人头发油腻,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声刺耳,泥点布满了车后的玻璃,有的糊地严严实实,空气里都是灰尘。
防盗门的钥匙孔被急促地戳了两下,但都没插得进去,突然“呲”地一声进去了,紧接着“嘣”锁开了。大家都习惯了,这绝对是爸爸回来了。随着门轴钢筋摩擦的声音,一个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进来了,“嘭”关上了门,屏住呼吸,鞋底左右刮蹭着地毯终于一只脚踩准了另一只脚的脚跟,把鞋脱下来了。“沙沙”拖鞋在地板上磨了几个来回,总算穿好了。然后长出一口气,继续急促地喘着粗气。
他脱掉外套挂在门口,挺着啤酒肚甩着双臂,走进了身后的卧室,边走边歪头试图看清楚诚诚的脸,看到她肿胀的眼睛,下撇着的嘴角,眼里的碎光,一如既往乌青的面色,他就知道这孩子又受委屈了。他快步走过去,蹲在诚诚旁边,目光疼惜地问:“我娃怎么了?”诚诚看着爸爸,说不出话,泪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了跟爸爸说,诚诚。”她还是看着爸爸一言不发,她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被爸爸责怪。
爸爸见状,不问诚诚了,起身出去走到厨房门口问诚诚妈妈:“娃怎么了?”
“不知道!”厨房里的人语气生硬冰冷地回答道,然后重重地摔关柜门。门口的人不甘示弱“那娃怎么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