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门
“这……”小厮脸色大变，想信又不敢全信，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连这种神算之说都知道？”
周攻玉一本正经的开始忽悠，“我本经修的是《易经》，世间万物息息相关本就有所牵扯。”
“相逢即是有缘，我只是这么一说，对与不对，你可以先回府打听打听再决定要不要信我。”
“左右你信不信，其实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小厮见他一脸风轻云淡，原本的三分相信也变成了七分，急急忙忙拎着称好的鱼要走，“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刚刚我与你说的事情你可别说出去，钱府可不是好惹得。”
周攻玉浅笑点头，“自然，我方才也只是与你闲聊。”
小厮胡乱点了点头走的飞快。
钱家老夫人最信神佛，他要回去打听打听，若府上真如这书生说的那般与这生辰的人有了牵扯，他也好借着这次机会在老夫人面前露个脸。
“这位公子，您的两条鱼也称好了，一共三十文。”
周攻玉数了铜板给他，而后拎着鱼转身去寻孟桑。
“怎么这么久？”孟桑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被他躲了过去，“方才我见你与一人说了许久的话，可是钱府的下人？”
“没错。”
周攻玉将两条鱼全都换到一只手上拎着，捏着孟桑的袖口朝集市外走，“正是娘子所猜的那样。”
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的分明，眼底越发的黑沉，“方才那小厮只是巧合之下布下的一枚棋子，能不能起到作用还不好说。”
“无妨，等会我们再给这件事情添上一把火。”
孟桑盘算了一下等会到孟家要做的事情，“相公方才与那小厮说了两个生辰？”
“那位钱三爷除了找上怀月之外，也定了另外一位姑娘，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只提怀月有些显眼。”
镇子周边的村落都知道嫁给钱三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架不住有人卖了女儿之后乍然富裕，露了财自然容易发现。
“棍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痛，”孟桑眉眼含怒，哼笑了一声，“我记得还有一个人的生辰是万胜历十一年？”
到底朝夕相处了几天，周攻玉瞬间明悟她的意思，“我懂了，事情一定会依我们所愿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孟府的门前。
孟桑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眼底满是冷意。
她对这个孟家没有一丝好感，孟家但凡拿她当女儿看待，当初就绝不会因为那样一件事就顺势和周家定了婚约。
“娘子，我去叩门。”
周攻玉看着孟桑眼底关切，怕她面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娘子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相公手里还拎着东西不太方便，”孟桑掩在衣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紧了又松，肩膀微微耸动权当活动了一下筋骨，“我是孟家女，我来。”
她说着抬脚迈上石阶，步伐坚定的走到门前。
门后面有些动静。
孟桑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双手拽住裙子向上提了一截露出双脚，而后微微抬腿，在周攻玉诧异的目光中‘咚’地踹向了大门。
厚重的乌木发出‘嗡’的一声，门后面的动静更大了一些。
孟桑根本没有收脚，眸光坚定的又踹了几下之后才‘慌乱’地开口，“相公，我在门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过来开门，家里定然是出事了，咱们快去禀报里长，让他带人过来查看吧！”
孟桑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门后面的人听的分明。
“快快快，快去禀告夫人。”
“先开门吧，要是真闹到了里长那，咱们这些人听见了没拦着也会被夫人狠狠发落的。”
门后面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孟桑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相公，还是别找里长了，咱们快马去县里报官吧！”
“小姐回来了。”
大门突然打开。
孟家的门房看着孟桑陪着小心，“府上刚刚在洒扫，怕冲撞了旁人就暂时落了锁，小姐这是等了多久？”
“小姐今日回来怎么也不派下人先行过来说一声，如今累的小姐在门口等，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过意不去。”
“若是我找的下人如你们这般，那我不如不找，”孟桑说着扭头看向周攻玉，神情温和只语气依旧很冷，“几日没回来，你们懈怠了许多，我这就去找母亲，让她把你们通通发卖掉。”
“小姐息怒！我们也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行事！”
孟桑不理，只喊了一句，“相公，进府了。”
周攻玉抬步而上走到孟桑身边，连眼尾的余光都没有落在几个门房身上，“娘子。”
眼看着几个门房站成一排将大门挡的严实，孟桑冷眸瞪向他们，“还不快让开？”
她气势慑人。
几个门房下意识的两面散开，眼看着两人明晃晃的进了府，面面相觑有些心有余悸，“小姐成了亲之后怎么如此吓人？”
“方才我完全是不自觉的就躲开了。”
“糟了！快去禀告夫人说小姐进府了！若是晚了，夫人的手段你们可都是了解的！”
孟桑才不管身后的动静，遵循着记忆和周攻玉一起阔步朝主院走去。
沿路的下人看到她们远远的就避了开来。
总觉得自家小姐这个气势，谁离得近了谁倒霉。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主院，孟桑扫了一眼拉着周攻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自顾休息，态度自若到完全没有被冷落的感觉。
下人们都躲在门外窃窃私语，孟桑冷眼扫过去看到了也并未在意。
“相公，把东西就放在我们的脚边吧，”孟桑看了眼周攻玉手指上被礼物勒出来的痕迹温声开口，“母亲向来宽厚大度，说不准我们还要拎着这些东西回家的。”
周攻玉顺势将东西放下，不动声色的转动着自己的手腕。
孟桑一直觑着他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孟家的轻慢有任何反应时，心底暗赞了一声对方心里强大。
他的表现，其实真的不像是个书生。
没人端上热茶，两个人就那么镇定的坐在正堂，不时地聊上两句。
一直到日头高悬，门外的下人从小心翼翼的偷看逐渐变得大胆又放肆时，孟府主母钱氏姗姗来迟。
“瞧我，刚刚在后院盘账忘了时辰，差点忘了今天是你带着姑爷回门的日子。”
钱氏衣着华贵，颜色亮丽，迈步进入正厅的时候发上的金簪被阳光照得晃眼。
“来人啊，小姐回门，怎么也没人奉茶。”
“是。”
下人领命而去很快便端上了两杯茶来，孟桑的指尖碰到茶盏，眉眼愈发冷了下来。
茶水冰凉不见丝毫热气，可钱氏手里的那杯却冒着白烟。
“几日未见，母亲的气色愈发的好了，”孟桑轻笑一声面上不见丝毫怒气，“没想到咱们府上的账目如此繁多复杂。”
“我看到自己的嫁妆的时候，还以为如今的孟府只是看着光鲜，实际上内里早已经腐烂一空了。”
钱氏眸光锐利，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你的嫁妆是老爷点头应允的，你知道的，我一向视你为亲女，孟府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你虽然成亲了，但也不可拿自家的银子去扶持婆家，万万不能被人吸了血还不自知。”
钱氏说话的时候目光就一直没落在周攻玉身上，将轻视体现的淋漓尽致。
“爹爹呢？他今日不在府上吗？”
“年底了，你爹昨日去县里查铺子了，怕是要再过两日才能回来，今日你爹不在府上，我也已经见到了你人，现在时候不早我便不留你了，不然等你走到家里，怕是这天都要黑了。”
钱氏说着用帕子掩住嘴唇，眼睛弯了弯里面却满是冷意，“周家不富裕，准备那么些回门礼怕是借了不少银子，你们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钱氏说着用帕子扇了扇鼻子，面上满是嫌弃。
“我们家确实不富裕。”
孟桑一脸坦然，“既然母亲忙碌，那我们也不便过多打扰，刚刚母亲说孟家该给我的都给我了，不知您给我准备了什么东西带回去。”
“我想爹爹去县里之前，一定交代过母亲将礼物准备妥当吧？”
钱氏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一瞬间眼底的震惊甚至多过了鄙夷。
她可真是小瞧了这位能屈能伸的继女。
出嫁前还要死要活，这嫁了人倒是会为婆家捞东西了。
钱氏想到这里，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周攻玉的身上。
看来这位姑爷的手段了得……
“母亲，若是再耽搁下去，我和相公今日免不得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上，您把我养的娇贵，我可走不得夜路。”
这丫头如今怎么变得牙尖嘴利！
钱氏心里的怒火上涌，眼睛越发的显得细长，“东西自然是准备了的，来人！”
孟桑打量进来的下人。
方才奉茶的不过是孟府普通的下人，可现下进来的这位，是钱氏最贴心的陪嫁丫鬟雪柳。
她和钱氏的默契无需多言。
“去，把我给小姐准备的礼物拿过来，然后送小姐和姑爷出门。”
“再让府上备辆马车吧，”孟桑笑着开口补充，“既然母亲心疼我走夜路，那让家里的马车送我一程应当不过分吧？”
“最近镇子上不太平，听说钱家三爷便是夜里出的事，我这心里害怕的紧。”
钱氏和钱家之间，还有着隔了三辈的亲戚。
孟桑记得，钱氏原先一直想讨好钱家老夫人，逢年过节都会主动送上礼物，可钱家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这么多年，钱氏在孟家养尊处优做主子习惯了，这份热脸贴上冷屁股的讨好就变成了恼怒，心里巴不得钱家倒霉。
“这点小事，母亲应当不会在意的对吗？”
“钱三爷出事了？”
孟桑眼睛瞪圆嘴唇微张，‘慌乱’地扭头看了一眼周攻玉视线飘忽，“想必是我听错了……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雪柳就在这个时候拎着东西重新回到厅堂之中。
对上钱氏询问的眼神，雪柳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而后将礼盒摆在桌上。
“马车已经备好，这些是夫人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姐带回去吧。”
“相公，你看，我就说母亲还是很疼爱我的。”
一直待在旁边做隐形人的周攻玉闻言扭头，看着孟桑的眸光柔和，“是，娘子聪慧体贴，但凡明理的人见到娘子，都会对娘子疼爱有加的。”
钱氏心生恼怒，索性扭头不再看这两人。
“娘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你别忘了钱家……”
声音愈来愈轻，直到雪柳竖直了耳朵也听不分明。
钱氏只看到孟桑忙不迭的点头起身，拎起桌上的东西就匆匆告辞。
“母亲，我们先回去了。”
钱氏喉头哽住，有心想问一问钱府的事情，却又不耐跟孟桑打交道，胡乱甩了甩帕子示意孟桑出去。
如今孟桑嫁人，她愈发的不想装了。
“雪柳，你去送送小姐和姑爷，我身子乏累，就不动弹了。”
雪柳屈身应是，走到孟桑的跟前语气恭敬，“小姐这边走。”
“相公，母亲疼我，咱们拎来的这些东西还是带回去吧，免得母亲心疼我花了银子。”
周攻玉麻利的将东西重新拎回手里，面上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喜色，“娘子说的是。”
两人出了门直到远离钱氏的视线，才像是闲聊一般开口。
“相公，你说钱家真是招惹上了脏东西不成？若是钱家再倒霉几次，以后谁还敢和他们家做生意？”
“说倒就倒的庞然大物可不少，我这几日发现钱家开的铺子，少了许多顾客。”
周攻玉微微垂首附到她的耳边，声音稍微压低却保证落后她们一步的雪柳能够听清，“我有消息灵通的同窗说，他们家确实打算冷一冷和钱家的生意。”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针对钱家让这池水变得更浑，钱家怕是真的会遇到难关。”
雪柳垂下眸光，掩去眼底的思量。
孟桑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拽了拽周攻玉的衣袖，脚下快速转了个方向。
“小姐，您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