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面包

昏迷的这几天，应该是下过一场大雨，让前往城堡下方的这条碎石小路，变得泥泞不堪。

格林与约瑟夫等一行人，踩在碎石上，发出湿滑的声响，时而溅起一些泥浆。

“约瑟夫，你们说的城内这几天，流言四起，传的都是些什么？”

格林注视着小路两旁的景色，向身后的约瑟夫询问道。

“都是一些关于城主大人和您的传言，不知道是谁暗地里在四处散播，说提尔迪斯家族已经覆灭，半兽人大军不日便会，攻破屠戮莱恩城。不过只要稍后，您亲自出面，这一切自然不攻自破。”

约瑟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历史上，凡是被异族攻破的城市，必定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自从约瑟夫带着受伤的格林一行人返回城堡后，担忧就已经在人们的心头开始蔓延，毕竟这片土地的一切，都属于提尔迪斯家族，如果家族覆灭，失去了主心骨，对于外敌入侵是否能坚守得住，众人都心生疑虑。因此，各种流言在城内肆意蔓延。

多兰管家已经提前来到了城内，通知大家前往集会广场，听取领地内的新政，所以领地内各个地方的领民，都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了集会广场。

此时的集会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当格林一行人出现在集会广场上方的看台时，嘈杂的声音便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无论男女老少，都身形瘦弱，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如同被岁月抽干的土地。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他们的身体犹如被风雨侵蚀过的稻草人，每一个骨节都显露出贫瘠的苍白。此时的他们目光呆滞而空洞，没有一丝的生气和光芒。只有一种沉闷的绝望，仿佛在无尽的艰辛中，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

看着下方的人群，格林的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在心中想着定要改变这一切。

格林慢慢走到了看台的前方，下方的人群也都注视着他的举动。原本在心中想的那些慷慨激昂的说辞也逐渐被抛之脑后。

看着下方的人群，格林尽量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沉声说道：

“我听闻最近城内一直流传着，关于我和我父亲的一些消息。”

“我的父亲，霍尔丁大人，的确死在了和半兽人军队的战斗中。而我，将作为提尔迪斯领的唯一继承人，继承他的爵位，成为提尔迪斯领，新的领主。

关于此次的袭击，已经上报给了埃德里安的伯爵大人，如果它们再一次出现在领地境内，帝国的军队，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作为你们的新领主，我，格林·提尔迪斯在此宣誓，一定会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改变现状，不再让大家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

尽管新任领主台上的讲话与以往有所不同，但台下的人们眼中仍然透露着一种麻木与无奈。内心仿佛沉浸在死水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们深知，明天的太阳升起后，依然需要不断劳作，纳税，依然需要忍受着饥寒交迫。一直这样往复循环，直到埋进土里的那一刻。

无论领主更迭与否，对于他们而言，生活或许并不会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仿佛深陷在一片无边的沉寂之中，无论发生什么也难以激起他们内心深处的希望。

看着大家悻悻而去，格林深知要成为照亮他们心中的那一束光，需要的不仅仅是贵族的口头承诺和口号，而是切实的改变。然而，对此格林的内心充满信心。

“走吧，约瑟夫，我想四处看看。”

格林招呼了一声，一旁发愣的约瑟夫，径直走向广场旁的街道。

格林的话，让约瑟夫有些出乎意料，他不知道少爷口中的那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作为一个出身于底层铁匠家庭的孩子，约瑟夫深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生活的艰辛，也明白想要改变现状有多艰巨。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小备受宠爱的贵族小少爷竟然会为普通人着想。这一刻，约瑟夫第一次感到，有一点看不透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了。

......

离开集会广场附近的街道后，格林第一次感受到了领地内普通人的艰辛。

一排排简陋的房舍，由一些扭曲的木头、黏稠的泥巴和稻草拼凑而成，似乎在与风雪相争。他不禁想象，在大雪纷飞的冬季，这些居民是如何艰难度日的。

随着渐行渐远，来到了城市的边缘，这里的建筑风格有所不同，呈现出一片长方形的长屋景象。

这些长屋同样由简陋的木头、泥巴和稻草构筑而成，最引人注目的是长屋内，人与动物交织共存的场景。屋内的一侧被留给了动物栖息，而另一侧则是人们居住的场所。

格林从记忆中了解到，居住在长屋中的人，基本上都是领地内的农奴。与之前看到的独立小房间不同，那些狭小的空间通常属于领地内的自由民。

这一切，构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格林深刻地体会到，领地内居民不同阶层之间的鸿沟。

看着格林一行人，逐渐远去，长屋内几个岁数不大的瘦弱小孩，聚集在稻草做的窗户旁，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他就是城堡的新主人吗？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嘛，姐姐。”其中一个小男孩，拿着黑乎乎的小手，对着远去的格林比划着说道。

“就是，就是。要是大姐你也能和他一样威风就好了，要是你也成为了贵族，我们就再也不用每天饿肚子了。”其中一个年龄稍小一点的小男孩憧憬道。

“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每天都吃一整个黑面包！”说吧，咽了咽口水。

“不对，不对，三哥，做了贵族老爷，就不能吃黑面包了！”一旁的小女孩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你骗人，贵族怎么就不能吃黑面包了？”小男孩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我不知道，反正肯定就是不吃黑面包！”小女孩气鼓鼓地反驳道。

“你怎么知道？”

“我...我...我之前捡回来的那个黑面包，就是一个贵族老爷扔出来的，当时他还说...说..”

“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真晦气，居然还有牲畜吃的玩意。”说到这，小女孩的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起身走到一旁少女的身旁，依偎到她的怀中，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姐姐，我们不是牲畜对不对，我们和贵族老爷们，明明都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我们才不是什么牲畜呢。”说到这，小女孩儿已经哭出了声来。

两个小男孩，看着忽然泪如雨下的妹妹，也连忙走上前安慰到：

“别哭啦，小妹，一会儿哭没力气了，就更饿了！”

说罢，小女孩，果然停止了抽泣，从少女的怀中探出了脑袋。

少女知道，小女孩儿听懂了那个贵族话语中的意思，不过还是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膀，柔声安慰着：

“我们当然不是牲畜啦，他/它们哪能吃得上黑面包！”

“就是，就是，牲畜才吃不到黑面包呢！”怀中的小女孩气鼓鼓的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