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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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一定高,但是很贵

一条兼定所设想的惣村自治体系有些类似于净土真宗,也就是一向宗在搞加贺农民一揆之前建立的那种自治村社的模式。但是区别在于,比起一向宗以控制力和煽动性更强的净土真宗寺庙为中心建立的惣村,兼定打算用更为原始、多元且更好控制的神道教神社作为惣村的中心。

一条家自己供奉的神社——不破八幡宫毕竟只是石清水八幡宫的一个分社,没有多少富余可用的神职的能被派出来管理那么多的村庄神社。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一条家派去的,作为公家代表的神官就可以在实际上掌握这些村庄神社。

虽然也有一些村庄有自己的原始神社和神灵崇拜,但毕竟大框架还是神道,兼定没必要帮天照大神统一信仰,何况八百万神灵自己也统一不过来,不如走多元化,这样既符合自己的本心,也能应对未来基督教的冲击。

当然,这些原本就存在的村庄神社也会开展祭祀活动,不过其祭司更多是由村民们轮流担任,相比兼定请到的不破八幡宫的许可来说,明显兼定这边更具有法理性。纵使如此,兼定也不打算通过神官直接控制村庄,而是保留村民祭祀的传统,实行日本历史悠久但是现在已经被各路大小大名国人破坏得七七八八的惣村自治。而神官的主要任务则是监督村民在自治的过程中不要把那微弱的民主演变成暴走民粹,就像乌托邦时代独立行动的民主监督员一样。有点文艺复兴时期旧瓶装新酒的感觉。

未来这些神社不仅会作为基层行政组织,还要担负起教育乃至军事上的作用。在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老百姓们其实并不傻,事实上他们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反而在这种比自然竞争更加残酷的社会内卷中变得十分机灵。问题在于太久又太重的压迫和剥削让他们变得麻木。所以就需要用教育来启蒙他们,最起码让他们能明白惣村自治不是在害他们。

至于军事上,历史上秀吉的刀狩令其实并不符合兼定在乌托邦时代所接受的思想。若是到了把民众和武器完全隔绝开来的地步,那么无论自己颁布多少有利于百姓的改革措施,只要那些披坚执锐的贵族们不答应,他们就可以镇压,就可以叛乱。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是很难反抗的,必须要给惣村的村民捍卫自己权益的武器。

不仅要给,而且自己还要派人下去教他们怎么用,将武力不再作为一种特权而是成为一种普及的权利。这就是兼定的天下布武!

当然,自己也要防止他们把武器拿去私斗,所以最后采取的实际上是一种类似于民兵模式。一条家将派人收集村民手中的武器,集合到神社中,由村庄全体村民和神社神官统一管理,并定期对他们进行训练,在减小私斗概率大同时提高村庄的团结和民兵的战斗力。毕竟堵不如疏,人的拳头自己可收不走,总归会有发生暴力的工具存在的,让他们把矛盾发泄在训练集会中,总比一直压着要好。而这一新政兼定将其称之为“刀合令”。

这些想法,每一条都很难执行,而且最要命的是兼定没法通过正规手段,走合法流程颁布政令,起码现在不行。因为一条家自身就是一个封建地主贵族联合统治的存在,不可能指望其自己否定自己。只有潜移默化地提高百姓的政治话语权和物理话语权,自己才能迫使一条家的贵族做出让步。本质上和当年法兰西国王联合市民对抗贵族的思路是类似的,当然,希望自己不要一步走到三级会议的地步……

但无论再难以实施,兼定都打算去做一下。无论这个时代的人如何反对,甚至自己的遭遇会比原本的兼定更惨,历史也终将证明自己走在了一条起码可以说是相对正确的路上。或许未来自己在一些日本战国的游戏里数据也能好看不少。这是他所目睹的乌托邦时代的伟大所给他的自信,也是他作为一条家家主的底气。

兼定忍着隐隐的头疼,把自己的对于未来的想法悉数记录下来,写完之后一条家的当主大人毫无形象地直接向后倒在了榻榻米上。用墨水和毛笔写字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决心以后换成炭笔。

正在兼定躺在榻榻米上装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津野太郎的声音:

“少御所殿!良政回来了!”

这一声让兼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谁?你说谁回来了?”

这下轮到津野太郎蒙圈了,愣了一下继续说道:“是西小路良政,他从京都回来了。”

这下兼定缓过来了,原来是自己的一门,当初跟着自己养兄兼冬去京都的名单上好像确实有他,至于为什么是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欧皇而已,抽签抽中了,毕竟自己对这些人确实没什么了解。回想起来之后,兼定便问道:“他怎么回来了?”

津野太郎回道:“好像是京都那边兼冬殿下的活动有成果了。”

“让他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见他。”起身准备见见这位可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良政。

不一会儿,在小评定间,兼定见到了自己的这位御一门,他年轻的脸看上去有点奔波的疲劳,但总体还算是精神,脸上还有难以抑制的喜色。但让兼定更在意的是他边上的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

在礼数周全之后,西小路良政赶紧向兼定报喜:

“禀告少御所殿,右相殿下不久就要叙任从一位,关白,左大臣!”

“什么!”兼定这下确实意外到了,西小路良政所说的右相,是一条兼冬官职的唐名的简称,全称是右丞相、右相国,也就是日本的右大臣。实际上,兼冬早在1540年,天文九年,兼定还没出生前就已经担任从三位右大臣了。可历史上兼冬要到1553年,天文二十二年才担任关白,在那之前的关白是二条晴良。

“那二条关白晴良殿下呢?是打算提前隐退了吗?”其实五摄家把持关白早成惯例,兼冬迟早要当上这个关白的,但是这提前的稍微有点多了。

“据右相殿所说,二条执柄殿下不久将会以体弱多病为由而辞去关白一职,年后朝廷就会会正式宣下兼冬殿下的关白一职。”西小路良政一五一十地回复道。执柄是关白的唐名,西小路良政称呼人起来一嘴唐名官职,也不知道是去京都前就这样高雅,还是到了京都后才补的习。

“而且殿下您的官职也已经就位,正五下,左近卫少将,领土佐守,另外还有禁色许可及上殿之权。”说完西小路良政还将一份文书呈上,正是朝廷的任命文书。

兼定将其那在手中仔细审视,他倒是不是和其他乡下大名一样多么在意这点官职和什么殿上人的身份,毕竟自己是五摄家出身,祖上一二位的大官出过太多了,出入皇宫殿宇那更是跟回家一样来去自如。

他真正在乎的朝廷关于土佐守的名分,和禁色宣下。前者是他统一土佐的大义名分,哪怕朝廷威望衰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己真想打这面旗帜还是能打的。

而后者则是兼定最近关注起来的一件事情,自己的旗帜用的是紫底黑纹,可在日本紫色是禁色,按照官位一点点往上爬的话自己得到三位才有资格正式用朝廷的紫色。虽然朝廷的紫色是深紫和淡紫,而自己之前所用的是紫红色,且这么多年下来,朝廷基本上也不管这颜色的事情了,禁色许可更多只是个添头,但他还是不想在这事上出现问题,哪怕作为五摄家出身的他就算直接用朝廷禁色其实也无可非议。

兼定十分满意地把文书收好,却发现西小路良政有些欲言又止。刚才还喜不自胜的兼定这就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听到兼定的话,西小路良政这才把京都方面另外的一些情况如实道来:

“回少御所殿……其实……其实京都方面派我回来是因为宗家在官职上开销巨大,希望本家能再支援些财货……”

没钱了?不对啊,你们出发去京都的时候我可没少给啊。自己不说和毛利元就那样捡漏几十贯买个左马头吧,也不至于原价买官吧?

见兼定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西小路良政赶忙补充道:“少御所殿,二条执柄殿下起初并无辞官之意,朝中也对您叙官一事觉得为时尚早。是右相殿多次登门拜访各方权贵,这才让官位之事得以如此快速敲定……”

原来是氪金了。

“此事京都宗家如何急切若此?”兼定平复了一下肉疼的心情之后,又继续发问。毕竟兼冬是右大臣,未来大概率就是关白了。

“兼冬殿下以为此事宜速不宜迟,未来朝廷愈发安顿,官位之事愈发难以活动。”良政俯身解释道。

兼定心中琢磨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兼冬没法预卜先知,虽然天下总体仍是乱世,但从京都目前的局势看来,兼冬确实可能做出这番预测,再说他也还是个二十岁出头,难免会情急之下判断失误。此外自己也难以排除是不是临走之前自己大额追加资金导致了兼冬有了事急从权的感觉。

罢了,历史上这位养兄去世太早,他若是能早几年担任关白,对于整个一条家来说也是好事,就是便宜了二条晴良提前拿钱退休了。

念及此处,兼定便也不再去想,只是问道:

“你们有没有在京都奢侈开销?”

西小路良政以为兼定是猜忌他们贪污了,把头直接贴地回答道:

“绝无此事!我等在京都一切开销皆是按照右相殿安排的!虽然置办了几件新衣,但也是右相殿说为了体面而置办的……”

兼定坐在主座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说道:

“此事吾知道了,义兄大人说的没错。你之后继续回京都辅助义兄,另外我会让入江经和和跟你一起回去。财货的事情,一会儿你去找土居大人和町大人商量,这次务必……务必多花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