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耳鱼
唐朝的政权，在李武两家交替，而杨韦两家却一直在后宫中演绎。
太子李亨的生母，乃是弘农杨氏，其实连武后生母，亦是来自此族。
景云元年，就在玄宗被册立为太子不久，杨氏便怀上了李亨，当时玄宗生怕姑母太平公主借题发挥，以太子沉溺女色而行废立，故打算弄来堕胎药将李亨扼杀于腹中，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若是玄宗当年狠下决心，或许在前太子李瑛死后，玄宗就会应了武惠妃和李林甫立寿王为太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杨国忠的发迹将推迟，武氏重新掌控朝政，燕北的安禄山将没有可乘之机，大唐历史将因为一记堕胎药彻底改写。
玄宗还是喜欢这第三个儿子的，仁孝恭谨，前相张说曾言：忠王（李亨）英姿颖发，仪表非常，雅类太宗，此社稷之福也。
李亨也很有抱负，精力于杜绝时政弊端，纵观他登基前的经历，能在李林甫和杨国忠两大奸相的倾轧下隐忍，并留有余力，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直接灵武登基力挽狂澜，足见其不简单。
其实在大唐能顺利登基的太子当然不简单，因为大部分的太子，要是命薄无能就会沦为前太子，要是实力太强羽翼太丰，也会沦为前太子！
李亨能被玄宗优待，除了他的隐忍潜藏，还有一个止于宫内的原因，玄宗十分喜爱李亨的长子李俶，张说觉得李亨雅类太宗，而玄宗觉得这个皇长孙很像自己。
这日，大理寺和绣衣卫联合递上了折子，迎合圣人结案之意，最终将主谋安在了吐蕃头上，圣人虽并未朱批，却令高力士传召册封杨钊为忠武将军，这是正四品上的武散官职。
圣人不朱批，并不是不想结案，而是希望对吐蕃有更多的指证，不过住在金城坊的吐蕃使团对此没有任何动静。
栽赃吐蕃，除了对右相、太子及时局有利，这也能让绣衣卫和大理寺松一口气，因为真正的主谋鬼试图以通敌罪证拉右相下水，虽不知其目的所在，但现在右相撇清了关系拉不下水，或许鬼就无计可施只好遁走。
再或许，鬼真的就是吐蕃呢？
可有人却坐不住了，连夜进宫面见圣人，他就是太子李亨。
看来太子等不及让王忠嗣西征吐蕃，建功拜相，再压制右相，他还是想釜底抽薪，以挖心案直接让右相垮台。
在月堂的右相该是笑呵呵了，太子不愿放手挖心案，表面看难受的是他，实则太子是把矛盾引到了圣人身上。不是太子太蠢未见此干系，只是诱惑实在太大，能借此扳倒右相，放眼朝局就再也无人能压制于他了。
可是，圣人要为寿王立王妃，你太子要拎出个夫蒙甲礼抢亲，圣人要结了挖心案，你太子又跳出来不让结，太子你是不是汝阳王的亢龙锏挨的不够？
难怪太子从小有个绰号，因为天生耳垂甚大，之前又名叫李屿，谐音之下被人暗地里叫成了大耳鱼。
这趟入宫太子还带上了李适之，两人陈述案情种种纰漏，又递给圣人一份折子，上面全是遇害官员的名字，哀诉衷肠，本以为可以博得圣人痛惜，谁知圣人大怒，只反问一句，通敌罪证在何处？！
空口无凭的太子顿时语塞，只好悻悻然离了兴庆宫，别了李适之后乘辇独回东宫。
寒月当空，坐在车厢里的太子拨着手珠，此物乃是王皇后所赠，王皇后虽非太子生母，却对太子慈甚所生。而陪着圣人一路政变走来的王皇后，不仅为圣人出谋划策，还在后宫宽厚待人，无人不敬，可因为不能生子，遭武惠妃算计下被废黜后位。
王皇后教过太子一个立于宫中的道理，就是步步为营四字。
看来今日入宫面圣，是急躁了，太子拨弄玉珠的速度越来越缓，心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拉开帘子，朝寒天舒出一口长气，叹道：“我还是该等长源的。”
太子口中的长源，正是太子宾客，北鸾南鲤中的南鲤，道士李泌。
随着寒风灌入车厢，太子愈发清明，手中的珠子又拨得快速了起来，因为他开始思考一件事，李适之托汝阳王送回长安的名单，根据大理寺和绣衣卫的动向基本明确，罪证还是下落不明，但从大理寺长庚的叛逃可以得出，那剑南道蜀郡郡守卢广升一定透露了什么，只不过十察卫那边散出去的人又回了长安。
难道，通敌的罪证确实已经到了长安，还藏在长安的某个角落。
太子停下了拨动的手指，因为他脑海中扫过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他要找出罪证到底在谁的手上，他会把罪证藏在哪。
“来者何人！”
一声暴喝打断了太子的思绪，奇怪谁敢阻挡大唐太子的车辇？！
已经有兵器交接的声响传来，前后皆有，身为太子左卫率的封去疾在马上下令道：“保护好太子殿下！速去求援！”
这左卫率十分明智，敢在长安城内袭击太子驾辇，贼人必凶，当速速去宫城求援。
太子此时未露惊恐，手上握紧串珠，脑中飞速运转，想着到底是谁敢来犯此大逆。不过意外是真的意外，外边只有东宫卫士数十人，若被得逞就成大唐的笑话了！
好在除了这武艺超群的数十人，还有左卫率坐镇，封去疾可是与大唐剑圣裴旻齐名的大唐第一刀！
任年少轻狂的裴少卿，也只敢称自己为长安第二刀。
求援的几骑已经顺利冲出，封去疾跳落马来拔出金刀，吟声如龙，原本惊慌的御马遭他一视，竟然老实地安静了下来，他再目视周围这五个刺客，招数十分诡异，也想不通是哪来的高手。
太子盘算完了援兵赶至的时间，这里离太极宫和皇城都不远，所以留给这些刺客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周围都是全长安最贵重的几坊，若是这些刺客蹿入其中，想要追拿也是不易。
“真要杀我么？”
太子不惊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