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旦
入夜了。
戌时。
长安城内，鞭炮齐鸣，锣鼓声喧，热闹非凡。
今日万岁爷领着一众儿女大臣入城赏景放花，带走了一大批宫内守卫，秘书省内的守卫，比起往日少了几分。
只是这少，也是对比平时而言的。单论警戒程度，这儿可是皇城内，秘书省，怕是连个苍蝇都轻易飞不进来。
有卫兵巡逻，也有固定的人放哨站岗，不知在哪儿的暗处，更有高手在此把持。
算了算时辰，蒋松岩觉得是时候了。
他提着个被裹紧成方形的布袋，朝着西殿的方向走去。
入了西大殿院，又径直去了西书阁，果真和他想的一样，在这正旦之日，卫兵们难免有些魂不守舍。
一个个不是在打着瞌睡，就是在两眼放光地讨论着要把这几日夜直得的银子花在哪位青楼姑娘的身上。
不仅如此，这秘书省内也到处飘着硝烟味。这是从长安城里飘过来的，又给他的计划打了层掩护。
见有人过来，卫兵们才立马打起警惕。但等人影走进，瞧见是蒋松岩以后，又放下心来。
“蒋校书郎，你怎么又来这里了？白天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走了吗，莫不是又要回来校书？”
“呵呵，还校什么书啊...”蒋松岩笑了笑。
他人胖，脸也似婴儿般肥，笑起来肉一抖一抖的。若是社会阅历不够，或是提前对背景没什么了解，倒是真觉得他憨态可掬。
蒋松岩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包裹：
“这不是正旦吗，想着各位兄台也没回家，留守在此，难免无聊。给各位拿了些饺子。”
打开包裹，赫然是七八个饭盒，热腾腾的气儿正溜边儿从饭盒里溢出来，饺子味一下就弥漫开了。
守卫的眼神一亮：
“闻了一晚上这鞭炮味儿了，还是这个味香！”
两人欣喜将饺子接过，蒋松岩不动声色地瞄了身后的西书阁一眼，悄悄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纸条。
刚一现出，纸条便霎时变色，蒋岩松只是刚瞧见那变色的迹象，便又赶紧将其收好，这代表着那香还燃着，这周围飘散着那柱香燃后形成的烟。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那柱香便要燃到火药了。一切还是顺利...’
蒋松岩抬起头来，将包裹重新扎好，拱手笑道：
“两位，想请问一下陆校书郎现在在哪里？我这也带着点饺子想给他，结果却忘了他换到哪个书阁去了，脑子真是糊涂了。”
守卫吃着香饺子，笑道：
“你倒是有心了...陆校书郎今日被换到了东书阁去了，你去东书阁找找吧。”
东书阁...蒋松岩面上不动声色，笑盈盈道：
“多谢二位！”
提着饺子，蒋松岩便直奔东书阁而去。
路上，他偷偷拿出一面铜镜，向着东边的某个方向晃了晃。
......
秘书省东边稍远处。
礼部南院。
楼阁上层，有男子身穿灰袍，体态挺拔，正站在窗边，举目向西远眺。
忽然间，他感觉仿佛有光在面前闪了闪。眯了眯眼睛，发现确实不假。
他立马从这有规律的闪光中得到了讯息，转过身来，身后有另一位男子已等候多时。
“已经收到消息了...人都在东书阁呢，那你就去北书阁吆喝。”
另一位男子身穿袄衣绒裤，且在室内烤着火炉，应该不冷才对，却是四肢止不住地微微发抖，最终问道：
“你，到时候，真的...”
“你是想问我能不能成功吗？”灰袍人冷声问道。
男人哆嗦的更厉害了，不敢说话。
“你大可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你把你该办的事给办了，我这边自然无须担心！”灰袍人沉着脸，道：
“另外，把给你的丹药也吃了吧。那丹药名为定心丸，能让你冷静不少。”
“是...”
男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拔开盖子，倒出一红色药丸，一把吞下。
果不其然，这丸子刚一下肚，他就仿佛吃了片银丹草一样，一股清凉直冲脑门，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自知不能犹豫，这不是为别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记住，以火为号，去吧。”
“是。”男人抱拳离开。
......
......
秘书省，西殿，东书阁。
陆元依旧坐在案前，随便看着各种典籍。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听着那外面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闻着那不断飘入鼻中的硝烟味，陆元还真找回了点小时候的感觉。
那个时候城市里还让放花，过年家人团圆，在楼下弄上几根仙女棒，窜天猴。玩得尽兴了，回家吃点饺子，看看本山大爷的小品，好不快活。
现在呢...花也不让放，家也极难回，节目也不好看，还哪有什么年味儿？
陆元没成想，倒是在这里稍稍找回了点年的感觉。
不过优哉游哉的同时，陆元也没忘了今日要干什么。
不管有没有动静，反正他就坐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
计划，他也有。
可就在陆元还优哉游哉看着偷拿来的大黄时，门口却突然传来拜年的声音。
“蒋校书郎，万岁，万岁啊！”
“哈哈哈，你也万岁！”
这里过年不说过年好，也没有哈皮牛爷，就说万岁。
但陆元震惊的不是谈话内容，而是说话之人。
急忙将书放下，放眼望去，竟是蒋松岩笑盈盈地走来。
与门口的卫兵打过了招呼，蒋松岩走入书阁，瞧见陆元站起身来，抱拳笑道：
“陆校书郎，万...”
“你怎么在这？！”
陆元突然惊呼，倏地站起身来，眸中难掩惊讶。
蒋松岩言语卡住，动作也僵了，一时间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这时，陆元像是疯了一样狂喊道：
“来人呐，来人呐！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门口的卫兵也懵了，扭头向书阁内看去，却瞧见陆元风风火火跑出书阁。
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筒，点燃引线，‘嗖’地一声在空中爆开红色硝烟。
“是紧急集合的信号！这是只有秘书丞大人以上的人才能有的！”
门口的卫兵经受过特殊的训练，清楚谁放的这信号，便是要先一步听谁的号令。
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书阁就将蒋松岩给擒拿住了。
不仅如此，一瞬之间，整个秘书省内好像地动山摇，不知有多少人影从黑暗中冒出，齐刷刷朝着东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