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那朵月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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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气凉爽的时候,袁亮就坐着轮椅,让秦文宁推着他去楼下转转。这么长时间,他实在是憋坏了,整天呆在屋子里,想去哪里都要经过父母和秦文宁的同意,只有他们同意了,他才能在秦文宁的陪伴下出去转转看看,可这样的机会总是很少,因为他们害怕他的腿再磕着碰着,那样的话,后果就很严重了。现在的他,总是在埋怨自己那条不争气的腿好的太慢。

人只有身处危难的时候,才会看清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才会看清这世上的是非曲直,也才更能看清自己。

自从出事之后,袁亮想了很多很多,这个世界之所以让他留恋,是因为爱他、关心他的人让他不舍,是因为那几个挚友让他不舍。那喧嚣的繁华,此时对他来说,和平淡的朴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方面而已,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而他更倾向于平淡的朴实,做一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不被那些物欲横流所左右,静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像李鹤和陆玉那样,也要像杜衡和刘雅那样,其它的他不再去计较什么。

杜衡和刘雅不仅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担当和责任,还让他明白爱情是什么,李鹤与陆玉更是让他看到爱情是什么模样。所以,他会更爱他的秦妹妹,而且要爱她一辈子,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总是像亲哥哥爱护着自己的亲妹妹。人啊,总是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更加珍惜爱他的和他爱的人,所以他珍惜他的秦妹妹,也比以前更珍惜与李鹤、杜衡他们之间的友谊。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把鹤城冲洗的焕然一新,清新而富有生机。

早上天气晴朗。在小区里转悠的袁亮,想起了杜衡。他从终南山回来后,从李鹤和陆玉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第二天,和刘雅一起提着礼品来医院看自己,而且,两口子还不是来一回。自己没有帮助过他们,只是很敬佩他们而已,虽然有些事自己也参与其中,但主要还是李鹤从中起了重要作用,可他俩……也说明人家早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亮哥哥,你想什么呢?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秦文宁感到好奇的问,此时的她,早已把“亮哥哥”叫的非常顺口了,反而是“亮亮哥哥”让她觉得非常拗口。

“我在想杜衡他们两口子。按说咱们跟他俩没有太多交往,又没帮过他们什么忙,人家知道我的事情后,马上就来看我。你说,这是为什么?”袁亮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说。

“可能是那次他去看他妈妈,你我都在场,就觉的是在帮他们吧。”

“应该是吧,把咱们当好朋友看了。”袁亮点点头说,又看看秦文宁,“这样的人值得交往,因为他们懂的感恩。”

“说实在的,打心里我就喜欢刘雅,人不光漂亮,心眼还实诚。话也不多说安安静静的,让人特别愿意和她相处。”

“我……我想去看看杜衡,也想看看李鹤和陆玉,顺便换换空气,看看雨后的淇河。”

“好啊好啊,我也想陆玉了,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

雨后的淇河,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河畔的柳树让雨水洗的一尘不染墨绿墨绿的,风儿吹拂着芊芊柳枝,柳枝又轻轻划过河面。河水清澈见底,映着蓝天白云,映着飞翔的鸟儿,映着河岸上的座座高楼,水中的鱼儿穿过蓝天白云,穿过座座高楼,竟然亲吻了一下飞过的鸟儿。只有河边的小船儿,随着波浪起伏着荡漾着,好像有诉不尽的相思。

俩人开车先是到淇河的金沙滩,然后,沿着淇水大道一路走走停停,赏尽淇河夏天的风景,更是每到一处留影纪念。等他俩到了李鹤的汽修店都快十点了。

下车进了汽修店,只见杜衡一个人在工作。

“怎么就你一个人,李鹤呢?”

俩人跟杜衡打招呼后,疑惑的问。

杜衡见是他们俩,停下手里的活儿,赶紧迎了上去,像是见了救星似的说;“你俩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俩正在楼上吵架呢,我这嘴笨的要死,怎么劝都没用,俩人谁都不听。你俩来了就好办了,赶快上楼劝劝他俩,他俩听你们的。”

“因为什么吵起来了?”秦文宁着急的问。

“因为一个叫徐嵘的车主,他经常来这修车,李鹤每次都给他优惠。本来每次来,店里就不挣他的钱,还要优惠……今天早上他又来了,给他修完车,李鹤可能觉得他是今天第一个顾客,给他的优惠有点太多了,陆玉不愿意,俩人就吵起来了……其实我也很烦那个车主徐嵘……”

“袁亮坐在轮椅上对秦文宁说;“你快上去吧,见了李鹤,让他下楼来,我劝劝他。”

其实,李鹤每次给车主徐嵘优惠,是因为不想挣他的钱,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只是想通过他在社会上宣传一下汽修店而已。而陆玉每次看见到车主徐嵘来汽修店,就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烦他。于是,有了今天的事儿。

秦文宁答应了一声去楼上了。

陆玉在卧室的床上侧身脸朝里躺着,嘴里不停的埋怨着李鹤。李鹤在外面客厅的凳子上低着头坐着,满脸的愁容却一言不发。

“……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不能管了?这个汽修店还有我一份功劳。等哪天我闭了两眼,你爱怎样就怎样,我还懒的管呢……”

李鹤看到秦文宁,站了起来,本想叫一声陆玉,看到秦文宁把食指放在嘴边吁了一声,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卧室的陆玉,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秦文宁给他摆摆手先让他下楼去,自己走到门口,看着床上侧躺的陆玉,却没有急着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啦?刚才不是说我无理取闹吗?那个徐嵘那么让人讨厌,你还帮他说话,你怎么就不帮我说两句?这个时候都不把我放心上,我要是死了,你更不把我放心上,忘的更快了……忘了也好……”

陆玉说着哭了起来,显然,她把门口的秦文宁当成了李鹤。

“这是怎么啦?一口一个死了,多不吉利啊!”秦文宁笑着说,“看把你气的都掉眼泪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陆玉一听是秦文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翻身慢慢坐起来,说;“宁宁,你怎么来啦?你一个人来的吗?我把你当成了李鹤,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不欢迎吗?”秦文宁开玩笑的说。

“怎么会呢?是不是李鹤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是今天凉快,亮哥哥想你们啦,才过来看看你们。”秦文宁说着走到陆玉身边坐了下来,“是不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不是不是”陆玉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看你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咱们之间谁会笑话谁啊?”

陆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不说话。

“都是食人间烟火的,谁家里还不拌两句嘴?我记得,自从认识你们俩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们俩吵架呢。”

“这的确是我们俩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吵架就让你们遇到了。”陆玉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咯咯……”秦文宁笑了起来,“不过,以后要是我和亮哥哥吵架了,不是还得叫你们俩给我们劝架吗?”

陆玉听了也咯咯地笑起来,“咯咯……”

“以后再吵架,可不许死啊死啊的说,多不吉利呀!”

陆玉叹了口气,紧紧抱住秦文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觉得吧,你真是冤枉李鹤了。你把他说的那么不堪,他可不是那种人。刚才你是没看见,你把李鹤说的都掉下眼泪来了。人家不过是知道你在气头上,不想和你吵架怕气着你,换成别人还不和你打起来?再说,他如果是那种人,你会和他在一起?”

秦文宁的几句话,让陆玉的心一下软了下来,心疼李鹤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不说,心里又责怪自己怎么会说的那么过分。她也知道李鹤不是那种人,可是自己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

其实,她是在害怕在担心,担心他们的爱情,害怕失去爱她的李鹤。这个时候,她没有了以前的自信,不由地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一句话或是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会让她莫名的发火,发完火之后,自己又慢慢的陷入自责之中。而这些让李鹤看不透也猜不着,他甚至为此而感到郁闷。

还好,袁亮和秦文宁来了,特别是秦文宁对陆玉的一翻劝解,让她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醒悟,随之而来的是自责与愧疚,还有那种看不到美好未来的遗憾。

“中午你俩就别回去了,在这儿吃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好久都没在一起吃饭了。”

陆玉说的那么诚恳,秦文宁不答应都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买菜,回来跟你学学怎么做菜,省的他们老说我做的菜不好吃。”

陆玉看了看手机,说;“那咱俩赶快去吧,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他们吃午饭。咯咯……”

于是,俩人手拉手下楼去超市买菜了。

以前,陆玉走起路来都带风,总是走在秦文宁的前面,而此时,和秦文宁并肩走,她都觉得有些吃力,但她还强撑着,以至于走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还笑着说;“外面的天就是比屋里热。”

看着陆玉消瘦的面庞,秦文宁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担心,让她对陆玉心疼不已。自己知道她要强的性格,又不敢明着说出自己的担心。

中午的午饭很丰盛,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与其说是陆玉做的还不如说秦文宁做的。她这个“学徒”主动请缨亲自实践,只让陆玉站在一旁做指导工作。

陆玉当然知道秦文宁是在心疼自己,可是自己还能为他们做几次饭呢?她给刘雅打电话,极力邀请她过来,大家好好聚聚。没人能真正明白他的心思,只知道大家聚在一起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可陆玉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尽可能的和朋友亲人多聚一聚,尽量不让亲人、朋友因为自己而奔波而伤心。

下午,袁亮回去之前,把李鹤拉到一旁对他说;“我看陆玉的身体可是不如以前,别光顾着拼命挣钱,抓紧时间去给她看看吧。”

也许是袁亮和秦文宁不经常见陆玉的缘故吧,他们看到陆玉不自觉的会和上次见面的样子做对比,自然也会有同样的担心。

晚上,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李鹤和陆玉坐在卧室的床边。

“上午是我不好,你不会记恨我吧?”陆玉沉默片刻,低着头说。

“哎呀,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李鹤轻轻搂着陆玉说,“咱俩之间不分谁对呀谁错呀,又能从哪里说的上记恨呢?你要是真的那样想,就是把我当成了外人。”

陆玉听了却激动的抱着李鹤哭了起来,说;“我真的不应该那样说你,宁宁说,都把你说哭了。当时我就后悔的想打自己一耳光……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说你啦。”

“好啦好啦。像个小孩子还哭鼻子,你要是打自己一耳光,那我还不心疼死了。”李鹤安慰她说,“其实,我做的也不对,最起码应该先和你沟通一下。”

李鹤说着松开陆玉,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说;“嗯——明天我想停一天。”

“为什么?有什么事吗?”陆玉擦擦眼角的泪水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医院给你再检查检查。

“我……我不去,前段时间我不是去检查过了吗,还检查什么?好好的非要再耽误一天。”

“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成什么样了?我不放心,我亲自和你一起去检查检查心里才踏实。”

“我不去,咱的汽修店也不能停!”陆玉沉着脸说。

“你让我说多少遍你才肯听进心里去,去检查检查有那么难吗?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我怎么办?咱们的汽修店怎么办?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别说了!”陆玉生气的打断李鹤,又烦躁不安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操我的心……”

陆玉说完,侧身脸朝里的躺到床上。李鹤只顾着疑惑和生气,没有注意到陆玉在默默的流泪。

“你……你怎么就想不通啊?我……我……”

李鹤的确想不明白,陆玉为什么这么固执,一时气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两耳光……

陆玉听见声音不对劲,坐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疯了吗?,怎么打起自己来了?”

“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不该打吗?”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陆玉松开李鹤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把自己打疼了吧?看,脸都打红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开汽修店借了那么多钱,虽说大家的关系好,可总是要还的,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汽修店停了,咱们拿什么还人家?现在,我需要的是你好好的开店修车,而我好好的做你的帮手,齐心协力把咱的日子过好。”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啊?”

李鹤无法改变陆玉的固执,就像陆玉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天早上,李鹤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下楼开始工作了。没多久,他想起昨天有一张发票忘记放在了哪里,那是一张增值税发票,今天就要用。他让杜衡一个人先干着,自己上楼到卧室找找看。可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就问正在厨房洗碗的陆玉知不知道。

“你看看那个小黑包里有没有……我记得你昨天……你昨天放包里了。”陆玉有气无力的说。

小黑包挂在衣柜旁边的衣架上,李鹤走过去打开看了看,那张发票果然在里面,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又挂好。转身对陆玉说;“我找到了,就是在包里面。”

说完他并没有下楼去,在挂小黑包的时候,他看到衣柜上面有个白色的袋子露出一个角。他不记的衣柜上面放过什么东西,那白色的袋子里又会是什么呢?一时出于好奇,他搬来一个凳子,站在上面拿下来袋子看了看。袋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尘土,是陆玉上次在医院拍片子用的袋子,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

李鹤拿出片子看看却一点也看不懂,气的他用手抖了两下片子,举起胳膊又看了一遍,依然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把片子装进袋子。装片子的时候,发现袋子里面还有一张白纸,迅速的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陆玉的报告单。他一字不落的看到最后,手不由地抖了起来,两行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这报告单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双腿发软,不由地往身后噔噔退了几步一下瘫坐在床上。

此时,李鹤才明白,陆玉前些天说的话是为什么。顿时,他陷入了自责陷入了悔恨,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她的病高度重视起来,悔恨自己不应该听陆玉的话,这是在害她啊……

李鹤拿着报告单,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厨房门口。而此时的陆玉却浑然不知,她刷一会儿碗,就坐在凳子上休息一会儿,然后,又站起来继续刷碗。当她再次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猛的看到李鹤站在厨房门口,泪水涟涟的看着她。她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红着脸慢慢站起来,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说;“我……我马上就刷完了……”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又能瞒我多久啊?”李鹤说着紧紧抱住陆玉,“你怎么这么傻呀!”

他没想到陆玉这个样子了还在干活,那是在剜他的心头肉,让他痛彻心扉啊。

“都怨我啊,是我不好,没有早点让你去看医生……”

陆玉心里的那份念想、那份执着和坚持,在李鹤发现那一刻,在她心里已经坍塌了,支撑她让她坚持下去的那股精神劲儿消失不见了。她想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就是她的命,怨不得别人。她想给李鹤擦擦泪水,不愿意看到她最爱的人这样伤心难过,却还未来的及伸手,就两眼一黑,瘫了下来晕过去了。

吓的李鹤惊慌失措的大声喊杜衡;“杜衡杜衡,快上来,陆玉出事了!……”

杜衡在楼下听见李鹤大声喊他,扔掉手中的活,飞奔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