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种群控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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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梅林克

致死性的攻击落空了,潘多拉突然往后挪了一大步,所以他没打到。

安德鲁烈有些惊讶,大概觉得她会乖乖躺在那里让他折磨。

他低下头,朝她说道:“过来。”

潘多拉摇头,脸色苍白得吓人,有些事当你亲自经历时,才能知道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感到恐惧。

而这就是她所赢得的,死去之人撕开耶路撒冷华美有序的幕布,在那之后,残缺而黑暗的内在暴露于人前。“神明”不再不可战胜,只是带着张耀眼面具的绝望和癫狂的脸。

他们同样会陷入质疑,会决策失误以及狼狈不堪,甚至被底层人物恶作剧戏弄。

安德鲁烈冷冷看着她,很确定接下来的剧情:“你又死不掉,这已经在我的轮回中了,拜托,是什么让你又打算做些挣扎?”

他声音还算平稳,但盯着她的样子只有赤裸裸的恶意。

于是,与之相符合的恶作剧开始生效了。

潘多拉的手很稳,眼瞳只有拼死一搏的决然,映着燃烧的余光,还有眼前如地狱般的景象。

数以千计的线从她的手中刺出,转瞬冲到了跟前,只是触碰就深可见骨。

刹那间,血流了半边脸,那一刻她能清楚看到安德鲁烈被分割开来的虹膜——一种灼烧般浑浊的棕色,她直视那双震惊与痛苦的眼睛,能看到那一瞬间它们的破裂,像被一把恶毒的匕首利索捅入,搅碎,只有尖叫和打滚的下场。

被何砡放置在体内,作为最后保命底牌的线,在此刻为逃跑定下了基础。

……

……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只有脚步声回响在遍布尸骸的地狱里。

像是踩在胶水上,深陷于血肉之中,寸步难行。

潘多拉试图奔跑,踉踉跄跄地,最后跌倒在一具被啃掉大半脑子的女尸前,她慌忙地向前爬行,双手按进那窟窿中,沾上一堆碎屑状的脑组织,但没功夫去管。

她回头看向身后。

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追逐,哪怕异变生物都没看到一只。

远方时不时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声音,听着不太清晰,按照顺序来说,这会儿估计是炸到别西卜的总城堡那了。

似乎全世界只有她在逃亡,漫无目的,也不知道究竟跑到哪里去。

明明才没过十分钟,可是却如此疲惫,痛苦让她忍不住跌坐在血肉盛宴里,不想再爬起来。

或许一切就该这么结束,然后自己可以毫无负担的睡上一觉。

在梦中,安安静静地死掉。

没有绝望,没有让人嫉妒到死的同类。

可难以遗忘的痛楚在无限扩散,催促着她继续爬起,向前逃亡,继续奔跑,跌倒,再次爬起来,重复生死。

断断续续,永无休止。

冰冷的幻觉出现了,让潘多拉恍惚之间看到焚烧的大地,所有的灾祸都融化,火焰弥漫在城市里。

耶路撒冷在焚烧,在无尽的爆炸里消散。

儿时的自己在火海中哭喊,莉莉丝举着火把站在城堡面前,笑得如此欢愉,令人恐惧。

很快,所有人都死了。

只是因为自己是个不完美的替代品。

她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发出嘶哑的尖叫,于是那些摄魂的记忆暂时褪去了,逃亡者继续向前奔跑,结果没过几秒,就被腹腔传来的剧痛打趴,滑稽地倒在地上。

是一把铳剑。

这地方是如此之大,狼藉之中,她和器皿中的尸体同样苍白和单薄。

有人揪住潘多拉的头发,动作粗鲁给了她几巴掌,笑声中透出森冷与血腥味:“接着跑啊,你这杂种。”

他将剑拔出来,那过程太过用力,直接把潘多拉的肠子都给捅烂了,然后便听见那个死死踩住的女孩发出声音。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

那孩子低着头,华丽精致的长裙早就被染脏了,上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污垢,血,泥土,粪便跟尿液之类的。

她将脑袋埋在掺有血肉的泥沙里,终于忍不住低声哽咽:“我就真的那么该死吗。”

她懦弱地流下眼泪和鼻涕,想要大哭,可是却感觉肺腔中似乎进了血,那感觉就像是吞下沸腾的铁水一样,难以吐气。

无言之物扩散在五脏六腑里。

那是愤怒与悲切,催促着她挣扎,疯狂地扭动身体,哪怕内脏破裂,也不能停下,从地上爬起,然后奋力将安德鲁烈推倒在地。

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她挥动着拳头,用力地砸那人的脸。

“你倒是告诉我啊!”

潘多拉怒吼,嘶声竭力,却只能发出尖细变形的声音,像是在哭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把我创造出来!”

“谁来告诉我!我有什么权力啊!”

“为什么死的就不能是莉莉丝啊!”

她无力的咆哮着,狰狞的表情被鼻涕和眼泪盖住了,看上去滑稽又搞笑。

那张脸的主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一下下地击打着,却根本没受多少伤。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别那么疯狂……”

潘多拉哽咽着,许久,许久,难以压抑的痛哭起来:“这个要求真的那么难吗。”

然后,万籁俱寂。

染着血的铳剑落在了地上。

安德鲁烈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某种根本不存在于世界的生物出现在眼前。

同一时间,极光照亮了潘多拉的脸。

她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将自己从地上往后推去,拖进高台之上,然后轻柔的放下。

她一人坐在原地,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

低沉的脚步声中,寂静被踩碎了。

就像是走错了片场,背着画板的年轻男人从祭台的另一端走来,凝视着他,一支炭笔从袖口滑落,准确无误地被拇指握住。

他套了件染满各种残留色彩的浅灰色工作服,眼眸同样也是灰色的,仿佛瀑布那般,透着无穷的倦意跟懒散。

如果你第一次见到他,你立马就会想,这类人属于那种巴不得从灯光下消失的怪胎,好像明亮的光线是什么致命毒素,他会面带微笑跟你解释缘由,但那绝不是真的。

因为这类人非常擅长伪装,假装乖巧,假装喜欢,假装知情识趣一样,这是种必备技能。他甚至长了张算是乖宝宝的脸,笑起来时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好久不见,安德鲁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粗鲁得不成德行。”

向着神父,他一步步地上前,缓慢又随意,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杀戮成瘾怪物,而是一件品味差到离谱的残次品,连艺术二字都称不上。

“三个月的时间,该取的景也差不多取完了,所以今天的素材就选你吧。”

破碎的声音不断,越来越急,紧贴着耳边,让这里变成了新的战场。

那是死亡的预兆。

可安德鲁烈依旧僵硬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曾经死在别西卜祭台上的人向自己走来。

D01,梅林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