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种群控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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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死无葬身之处

那场暴雨下了半个多钟头,直到将所有的血液融淡,才知情识趣地停下。

太阳从东方的云层中探出,穿透破烂碎纸一样的乌云,那天顶的深处通透而明亮,又在大地上洒下金芒,此刻的耶路撒冷看着像是宗教画里的景象。

潘多拉从血淋淋的尸堆后走了出来,走得很吃力,还滑了一下,阳光绚烂,草叶上有的血珠晶莹。

她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然后抬起头,脸色苍白的看着从狼烟里走出来的一个人。

安德鲁烈。

他这会儿的样子很狼狈,完全不似以前,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沾着黑灰,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肩膀上有几道伤得很深,还嵌着炸弹碎片,显然没经过任何处理。

“我早就说你该跟那人上床的。”他朝潘多拉说道,丝毫不意外她居然没死:“毕竟,这个世界没真的怪物要杀,那些都是人造出来的废物,而你所要做的不过是让人取乐。那个时候,你该听我的话,顺便向镜头展示一下跟莉莉丝差不多的身材,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没准……心情好了,就不打算折磨你了,但很抱歉,我这会恼火得很。”

安德鲁烈心想,事情搞得挺难看的啊,因为那群该死的行动员。

自从何砡跟她见面之后,他们就没能管得住过潘多拉,甚至都能清楚感到对于这叛逆女孩的手足无措,杀又杀不得,只好变态的施加惩罚。

他们控制耶路撒冷,本来就是舞台上决定人生死的神明——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吗,但现在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到他们被逼迫得手忙脚乱,跟个无头苍蝇那样狼狈。

毫无尊严,毫无神明该有的优雅。

贪婪,失败和缺陷暴露在人前,尽管看到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但还是让他觉得或许自己从来就不是神,不过是一个配合节目剧情高级演员,这些年那套夸张,不可一世无敌的说法突然间变成了无稽之谈。

于是安德鲁烈就变成了笑话,他心想,别西卜那家伙也无非是群毫无自尊可言的酒鬼,他完全没有立场,所以即使从威克斯手里掌握了那样宏大的生物技术,却做不出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盯着对面那个杂种,找回了和蔼的笑容,说道:“现在,坏孩子需要被惩罚。”

潘多拉转身就要跑,她晃了一下,却没有摔倒,随后低下头望去,几十把剑绞在一起,完全贯穿了自己的小腹,有些还击中了脊椎,尖锋显露出来,看着就像一排惨白的长矛。

她看到安德鲁烈的表情,二人不过咫尺之遥,那人猛地把所有的铳剑收回,她被那动作带了一下,这才摔倒在地。

他们的身后,爆炸声突然响成一片,分不清处境是再也没有希望,还是运气不错。但在某个角落,一定有些东西是宁静安详的,比如尸体什么的玩意儿。

这一切不过只是几秒的时间而已,她突然想,自己确实在每个地方都按上了炸弹,但那些玩意古板得很,必须要有人按下引爆键才能起作用,所以会是谁做的呢。

思绪越来越清晰,那炸弹自己准备了好几年,里面塞了一堆足以让整个耶路撒冷升天的生化毒素,还有气态燃料什么的夸张玩意,非要形容就像附骨之蛆,永不停息——潘多拉好几次感叹,它们就像是从地狱里临时调配出来的,威力凶猛,把莉莉丝那婊子的城堡炸碎不是问题。

在安德鲁烈身后,有头异变生物发现了他,越过满地尸山怕爬了过来,它就像一团巨大的组合器官,拖着无数的手臂、大腿。

潘多拉趴在地上,到了这会儿才感觉到疼……她肯定知道疼起来能有多难受,并且做好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刻,最难熬过去的却是寒冷,还有麻木,她觉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可没过几秒,她突然之间十分清醒,随后意识到,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报复。

想到这,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样子有些悲伤。许久之前,目睹一群又一群的人死在祭台上时她还在想,是啊,每个人都领教过不少了,痛苦的事情还能怎么样呢。

但这一刻潘多拉突然醒悟了,那种手段的沼泽是深不见底的,永无止境的。

她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没能听别西卜他们的话,乖乖地当个替代品,亦或者提线玩偶,去他们让安排的地方,按规定的方式痛苦和死亡——也许还因为不够刺激,需要加点料,诸如跟那群畸形的怪物亲吻,上床。

或者必须失去一切。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很恶心,她认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词,但到了这一刻,才知道恶心能达到什么地步。

他们要自己在镜头前假笑,杀他们要她杀的东西,摆出要摆的姿势,那样他们会让她活下去——直到莉莉丝出场,或者把她造出来的人厌倦为止,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原来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潘多拉这辈子听多这一套了。

有人说她这种怪胎要是来到话剧场绝对活不过一个小时,别西卜应该带她去过家家的,但潘多拉自己知道,无论什么决定,她根本不会妥协,并且固执得要死。

她现在只想重新感受到盛大的爆炸,那时候何砡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看自己,但那才让人感到真实,此刻意识却不受控制地向黑暗中滑去。

最后时刻,她还是觉得有点难过,宴会虽然很糟糕,但是酒还挺好喝的,而且烤肉做的也不错,就是不涂酱,美中不足。

如果允许,她觉得还不如惨死当场,死状越难看越好,用别西卜的话来说,那样还挺有观赏性的。

安德鲁烈举起铳剑,轮回已经开始,现在,她就是一个折腾不坏的玩具。

潘多拉呕出一滩血,突然伸手去抓他的靴子,问道:“为什么?”

“你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好吧,她很确定自己会落在某些变态的手中——她这种人本来就不该被创造出来,不是吗,唯一的价值就是看毁灭前能给人找到多少乐子——在她的想象中,这一刻应该非常可怕,会有粗暴的疼痛,还有寒冷和哀鸣。

但这时她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所有的念头都被一件事占满了,她用尽全力,全是血的手死死抓着安德鲁烈的裤角,叫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明明那么多人可以选,为什么必须牺牲的人……只有我呢?”

安德鲁烈耸了耸肩,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不会有人能从这座城市逃脱,无论是你,别西卜,还是莉莉丝都是一样的。

“我们注定死无葬身之处。”

他说完,感觉时候差不多了,对准潘多拉的双眼,猛地将铳剑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