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浮光
08:56:35。
一封强制性邮件，从城堡那发来的，每个特殊场地都有块巨大荧幕，当初莉莉丝提议建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急事，你们非看不可。
藤本绫罗从那间类似恐怖片场的实验室走出，他在这待了好几天了，发现威克斯跟绝种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后，直接把所有改良版的药注射个遍，才走了出来。
发件人自然是别西卜，上面还印着漂亮的花体字，信件措词优雅，大概的意思是：很高兴各位行动员以及权贵客人们一起度过了刺激的几个小时，你们当中优秀的那些已经显露出潜质，请这些高贵的人士与半小时内到达城堡宴会大厅，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如果不到，视为失去资格。
还他妈标注了句：如果时间太紧，诸位这次可以不穿礼服。
他转过头望向远处，宴会大厅的灯光已经升起，那种高雅的地方从来不吝惜光亮，即使在这压抑的环境之下，仍璀璨如宝石，耀眼得如此夺目。
整片区域开始飘出轻快的音乐，曲风甜美而愉悦，听着像是首舞曲。音节跳跃，仿佛春日清晨一次令人充满期待的旅程。
确实值得期待，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去送死的。
藤本绫罗认为自己是个同样优雅的人，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想骂别西卜的祖宗十八代。
半个小时后，一群浑身是伤，但穿着名牌礼服的人来到了之前负责举办生日派对的宴会大厅内。
那里早就做好了迎接准备，风格跟上回没什么变化，巨大的活体标本在两侧排列开来，宝石镶进墙壁里，中央放置着价值不菲的美酒塔，一切都昂贵得不成样子。
活下来的人们一个个身上带着火药和血腥的味道，拿着各种武器，镰刀，斧头，狙击枪，重型武，手雷和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满脸死样地站在那里。
混乱开始前，这里还满满当当的，但现在已经腾出了大半空间。别西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西装革履的，但看到众人后就没了一开始的温柔和善，像是坚硬的表壳被损坏了，露出阴暗的内在来。
何砡还挺纳闷的，他们把基因库里还没死掉的人都宰了，其实也算是做好事，那些人被火烧得半死不活，就算活下来也是痛苦。
只是没想到这会进来的人大概几十个，杀戮狂欢过后，还有那么多人留了下来，简直是个无休止的黑心工程。
藤本绫罗一副“你俩真是哥们”的怪异表情看了过来，仿佛见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新闻那般。何砡思考了几秒，决定还是歇会再把这瀛洲畜生剁了，拜托，他现在快饿死了。
巴姆克把他拖到旁边的沙发上——周围人迅速腾出一块空地，本来坐在沙发上的人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麻溜地走到旁边去。
别西卜一脸平静地移开目光，扫视众人，随后敲了敲酒杯，说道：“早上好啊，各位看上去似乎过得还不错。”
底下一片压抑的沉默，没人回话。
“这次突然邀请你们过来，是因为我们刚刚得到的一个消息。”他继续说，卖关子般停了一下。
“那就是，你们在前厅看到的那些异变生物——浑身红色的，分裂能力夸张，跟人差不多的玩意，已经开始进化了。”
一群人用不解的表情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它们终将会代替在座的诸位，成为耶路撒冷新的居民。”别西卜喝了口香槟，突然在话里埋了个炸弹。
周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阵嘈杂，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骂娘的话，宴会前端的男人表情不变，仍旧气质沉稳，面带笑容。
“想必各位对这种原本只能活在水沟里的垃圾充满好奇，”别西卜说，“它们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对杀人的欲望无法满足，只愿吃掉看到的一切，或是彼此吞食，它们此生都会活在丑陋、卑贱、恶心、永恒折磨的地狱中。”
权贵们浑身发寒地听他形容，何砡若无其事，从桌上拿了好几盘烤肉，糕点和几瓶红酒，顺便把它们分给了巴姆克。
“作为威克斯留下的生物武器，它们基本上是属于完美级别。”他对底下人的反应很满意，语气欣慰的说道：“以永不休止的渴望为我们服务。”
他笑起来。
“真不敢相信大家居然没猜到，我之所以搞那么多花样出来，就是为了让耶路撒冷焕然一新，它们都是‘重塑计划’的一部分，而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这一项目的员工，所以理应当对它们那刻苦的境遇负有责任。”
所有人茫然地听他把这个罪名扣下来，柔和的舞曲声在说话时已经贴心降低，依旧欢快俏皮，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天色暗得像大片的污水挥洒下来一样。
“各位都是耶路撒冷的一份子，或多或少也杀过人，做过许多恶心事，并且放纵得心安理得。”别西卜又干掉一杯香槟，继续感叹道：“但是那并非你们能继续待下去的真正原因，你们之所以没那么快死掉，是因为莉莉丝想热闹些而已。”
“但现在，这座城市已经让我们感到厌倦了，你们也是。”
他那无动于衷的目光扫过狼狈的听众们，大部分人都带着伤，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随意摆放在地面，暗示着曾经一场场血腥，残暴的历史。
蝇王将酒满上，继续讲述重塑计划的事。
“各位都明白，我，安德鲁烈，以及莉莉丝是没有子嗣的，所有人都是我利用血肉研究出来的廉价生命。”
“而人类的身份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你们都是垃圾，我想丢就可以丢掉。难道有白痴以为自己在一个正常而严格的社会系统中吗？从出生在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人将承担起踏脚石的责任，以前是那些蠢货，现在就是享受了富贵的高层人物。”
别西卜扫视他们，微笑的面孔上仿佛露出了一道灰暗的缝隙，内在只有饥渴，疯狂的恶意。
所有人一片死寂，不，还是有一些声音的，何砡在跟巴姆克抱怨为什么他们做的烤肉连个酱汁都不浇，光撒点孜然跟辣椒粉就应付过去了，简直没点公德心。
至于其他人？他们此刻浑身发冷，这当然很正常，或许还会对自己说，大概就是……为话剧做个表演而已，毕竟这个地方总能找出一批人，能够踩在最底下，随意派上他们想要的用场，一切肯定是开玩笑的。
但很快，他们就会想起那些猩红扭曲的生物，无法想象一个人经历了什么，能被折磨成那个样子，这完全超过了正常人的理解能力。
别西卜盯着那群人，冷冷说道：“不过，你们仍然有个机会，让那些正在进化的新居民永远回到水沟之中，以家畜的身份死去，这是莉莉丝对各位的期望跟考验。”
“你们早就该醒悟的，这世界每人各有位置，财富跟生命听上去是很不错，但在真正巨额的力量之下，也只是可抛弃的玩具。”
人群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每个人都见识过那些怪物的恐怖——有的还他妈是人类变的，拥有思维能力，光听“进化”这种词眼，就能猜到接下来是怎样一场灾难。
根本没有所谓的机会，只是形容得比较好听而已。
“那么。”别西卜扯了下领带，无比冷静的说道：“祝大家玩得开心。”
他说完，似乎是想要举杯庆祝一下，但忽然停下了动作，目光望向远处。
莉莉丝手里拿着一把枪，站在大门口，保险打开，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
她穿着件碎花长裙，远远的有些看不清容貌，在吊灯绚彩的光线下显得优雅动人。
然后，她朝别西卜笑了下，说道。
“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