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断魂草

当然，小英子是最忠实的听众。似乎是隔代亲的缘故，她与刘姥姥是知心伙伴，无话不谈。而且，小英子的妈妈在很早之前就因怪病而暴毙，爸爸又是个不成器的酒鬼，她唯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姥姥了。

说起来，刘姥姥与自己女儿当年横死时的状况竟有些相似，都是面部惊惧，嘴角渗血。

虽说那个浑浑噩噩的酒鬼女婿不在乎这些细节，但村人难免传出流言，说是刘家有怪病诅咒，这诅咒正是从已经覆亡的王朝深宫中带出来的。

一时之间，流言纷起，小英子的病也不见好转，甚至日益严重起来。村里的好心邻居找了江湖郎中、游方大夫，却都对这怪病束手无策，只说像是中了某种毒。

后来，邻居又托人找到一位见多识广的道士。道士见到小英子，先是满脸惊愕，随后又向村人打听刘家的生活细节。

邻居回忆到，他们祖孙相依为命，原本关系很好。生前，刘姥姥经常被噩梦惊扰，深夜哭喊着醒来，说一些别人不懂的胡话。这个时候，只有平时最了解她的小英子会上前安慰。

刘姥姥下葬时的那身宫服也是小英子从旧柜里找出来，替她穿上的。

然而，刘姥姥的头七还没过，小英子就出事了。

她开始彻夜做噩梦，醒后说出的话也和曾经的刘姥姥一样。

更可怕的是，她在白天时也开始神志不清、举止疯癫，含糊地说着一些惊悚诡异的话：“血……血啊！水鬼，有水鬼！”

大家都说，是刘姥姥怀着怨念不肯安心离去，才附身到小英子身上。再加上仲夏时节，连绵不断的雨水使得周围的河湖暴涨，整个村庄彷佛被笼罩在雾气氤氲、不见天日的泽国之中。

水乡阴湿地，老一辈就流传着水鬼的传说。据说，每到梅雨时节，环绕村镇的河流中就会出现淡青肤色的水鬼。水鬼并非凭空而生，它们是河豚的怨念幻化所成。

因河豚肉质鲜美，世人皆贪恋口中绝色，甚至对它们赶尽杀绝。落樱村也曾有过嗜食河豚的风俗，附近水域的河豚更是一度消失数十年。因此，河豚的毒素便是对食客的报复——而河豚的千百年来的怨念，便化作食人血肉的水鬼。

在老人们口中，阴沉湿润的白日，当你独自站在水边向水面张望，水下或许就有一张酷似人类的脸慢慢游来。当那张淡青色的妖异脸庞紧贴水面时，它已牢牢抓紧你的脚腕，向墨绿色的水底拖去。

被水鬼抓住的人，没有一个活。每到雨季，村里总会有人莫名失踪。在老人们口中，他们的骨头已被水鬼嚼碎，开膛放血正如世人对河豚那般。

今年梅雨刚至，又加上刘家的怪事和小英子口中“水鬼”的呓语，村子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不安的氛围中。无奈之下，村里人只得恳求那位道士留下来，为小英子看病的同时，也给村庄作法驱邪。

道士听村民讲完事情原委后，便到那原本存放着宫服的柜子前查看。里面零零散散地摆着些上了年月的物件，其上都可见前朝遗风。忽然，他闻到些许香气，很淡，却十分独特。仔细一看，香味来自一处打翻了的脂粉奁，里面散落出星点白色的粉末。

道士将装有粉末的奁盒小心翼翼地包好，又去查看另一个紧锁的檀木立柜。据说，这是刘姥姥生前最珍视的东西，里面装有她从宫中带出的古书，从不让任何人触碰。

在一众村民的帮助下，檀木柜沉重的锈锁被砸断，扬起一阵灰尘。一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柜门，只见里面确实有几本线装的古书，连忙取了出来。

村里识字的人不多，研读古书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道士身上。可这书也并不好读，因为年代久远，字迹漫漶，泛黄的纸页更是处处残损。道士只得暂住下来，细细思索其中内容。

好在小英子的病情有了好转。那天发现白色粉末后，道士翻阅本草古籍，发现这是一种罕见的草药——断魂草，以之研磨成粉，会产生强烈的致幻效果，高烧不退。

看来小英子是误食了这种东西，好在它毒性不高，调理一段时间应该也无生命之忧。只是，刘姥姥怎么一直藏着这种东西?

满腹疑惑的道士继续翻看着刘姥姥留下的古书，这些书籍似乎是宫闺女子所写的日记。而日记的主人，正是璃若。

这竟是刘姥姥年轻时所记。

随着书页的翻动，一些触目惊心的宫闱旧事渐渐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