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孪生八宝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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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家刚回来的女儿，又得上怪病，暴毙身亡了。
大喜大悲宛如戏剧，可事情的真相也只有老魏夫妻知道。
他们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女儿的冤魂带走了菲芸，但比起仇恨，更多的还是悲伤。
漫天的纸钱里，新冢前摆着两碗八宝糯米饭。
缕缕热气中，飘着药草奇异的清香。
“两个苦命的孩子嘞……”惠珍烧着纸堆，眼里噙满泪水，“黄泉路上就别怨恨怪罪了……奈何桥上多凄苦，你们也好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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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沉重的故事……”我感叹着，“一个从未得到过亲情的人，却为了不属于自己的爱走上绝路，自私地杀害了最关心她的人……”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傻，盲目得可悲。”顾姐姐清冷地说。
我看着眼前翻开的《诡食录》，上面记载着“招魂八宝饭”的做法。
原来，这种特殊的草药叫做蟾蜍兰，它的果实叫鹤虱，有轻微的毒素。人一旦食用，就会产生幻觉，加上心理暗示，就能看见亲人的亡魂。
因此，在传说中，这种八宝饭也就具有了招魂的奇效。
事实上，鹤虱能否致幻，也只是乡野传闻罢了。在现实中，它不过是一味中药，《本草纲目》就有记载，称其专治“诸骨哽咽、脊背痈疽”。
但是，同大部分中草药一样，鹤虱本身含有毒素，不可多食。若是超量太多，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在我看来，菲芸是否被鬼魂所杀、两人在荒山草屋中又为何会看见招魂八宝饭，也大多是故事虚构，坊间传说罢了。”
顾姐姐说着，看向我：“小满，你觉得这个解释怎么样？”
“这……”我一时语塞。
看我对这个解释不满意，面前的少女忽然笑了。
“故事还没讲完呢，”她俏皮地一笑，“让我们继续说老魏和妻子烧纸的那天吧。”
两人看着幽幽的火苗和明灭的烟灰，沉默无语。
忽然，老魏干咳了一声，凄怆地说：“要是那孩子知道郁柠当年为啥被拐走……估计会更伤心吧。”
“唉……多少年的事了，咱们当时不也是没办法吗，”惠珍添了一把纸钱，“这些年来，咱们也受尽了折磨，天天盼着郁柠回来……”
“是咱们对不起郁柠，也对不起第一个女娃……”老魏说着，却已是老泪纵横。
原来，那时他们刚到村子，一贫如洗，养活郁柠实属不易。
而且，老魏始终想要个男孩。
这种情况下，他们家很难拉扯大两个孩子。
于是，夫妻二人再次想到了抛弃孩子，就像当年那样。
抛弃亲生骨肉这种事，乍听上去骇人，可一旦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许多。
那段时间，附近村庄里正好有人贩子的传闻。于是，夫妻两个一狠心，把年幼的郁柠带去人多眼杂的集市。
“柠柠乖，站在这等爸妈，我们给你买好吃的去，马上就回来。”
那个朝阳如血的清晨，老魏和惠珍把郁柠带到嘈杂的集市前，转身离去。
郁柠小小的身影站在原地，熔化在晨光中。
傍晚，依旧是如血的残阳。老魏两人来到集市门口，那里已没了熟悉的身影。
后来的十几年里，他们再也没能生出一个孩子，更别提儿子了。日子流水般逝去，老魏和妻子心中的恐惧与愧疚一年年更甚。
她们多么希望，被自己抛弃的郁柠能够回来。
至少不要让他们孤独终老，不要在痛苦与忏悔中度过余生。
可惜，郁柠刚回来，就被菲芸推下悬崖，化作了冤魂。
“算了，别说了，别说了！”老魏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憋得青紫，“老婆子，明天去县医院一趟，我心脏病的药吃完了。”
“唉，你这病，总也好不了。”惠珍叹息着，又添了一把黄纸。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老魏惊讶地抬起头，却赫然看见一身血衣的郁柠，她正站在坟茔前。
“爸，妈，原来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是被丢掉的孩子，”她颤抖着，眸子里的泪花在夜色中盈盈跳跃，“……我多希望是人贩子拐走了我。”
“郁……郁柠……怎么……”老魏嘶哑地喊叫起来，忽然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
“老魏……老魏……！”惠珍尖叫着，从他口袋里翻出药瓶。
可那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此时此刻，空气中飘荡着一阵八宝糯米饭浓郁而温暖的异香。
数月后，远方的一座小县城里。傍晚时分，胖叔醉醺醺地走出隐藏在街巷里的小酒吧，身上飘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臭气。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肚子在这时候饿了起来，心情很是不爽。这几年孤儿院的经营每况愈下，他这个院长很快也要当不成了。
更令他害怕的是，有人举报他虐打儿童、收受贿赂的事。
得赶紧在出事前解决这些问题……或者干脆跑路算了。胖叔这样想着，忽然瞥见路口闪过一个身影。
那白色的背影竟然如此眼熟，让他的酒劲醒了几分。这不是几个月前逃跑的菲芸吗……不是菲芸，就是郁柠，毕竟她俩长得太像了。
这两个可恶的丫头片子，可知道他不少秘密，绝对不能放过她们！
胖叔连忙追上去，那身影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晦气……说不定是幻觉吧。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回来。”胖叔想着，点燃了一根白沙烟，深吸一口。记忆随着腾起的烟雾，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有一对姓魏的夫妇，在这里做生意赔了本，把女儿丢在了孤儿院。他们还特别嘱托胖叔，等这姑娘长大后，就告诉她爸妈都死了，断了她找回来的念想。
这样想来，天下的狠心父母也确实不少。
那个女孩，就是菲芸。菲芸是胖叔起的名字，她慢慢长大，出落得水灵活泼。胖叔渐渐觉得自己离不开菲芸的陪伴了。
于是，他写信给老魏，骗他说当年的女婴已经病死。这样，菲芸就只能留在孤儿院。
忽然，胖叔的思绪被清脆的叫卖声打断了。一个披着雨衣的瘦小身影在路边支了个摊子，摊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糕点，飘出阵阵异香，简直要把他的魂儿给勾走。
刚才只喝了酒，此刻肚子火烧般难受，又饿又烦，饥饿感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强烈。
“多少钱？”胖叔走过去，粗鲁地甩出一张小面额钞票，从桌上拿起一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才觉出这是八宝糯米饭，还有一种古怪的草药味，那草药味无比浓重。
就像是本地人清明祭祖时拿来招魂的那种八宝糯米饭。
胖叔感到一阵心悸，浓烈的药草味中，头晕脑胀如天旋地转。这时，他看见面前那人摘下了雨衣的帽子。
模糊的视野中，那人的脸庞如此熟悉，像极了逃跑的郁柠，又像是菲芸。
“你……你……”胖叔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颤颤巍巍地摔在了地上。
八宝糯米饭的异香充盈天地。那是被招来的亡魂的怨念。
……
“故事讲完了。”少女吃掉了碗中最后一口八宝糯米饭，很是轻松地说。
“你们这家店真是正宗，连招魂糯米饭里的鹤虱也放了一点。”
“那当然，本店追求菜肴的极致真实。”顾姐姐笑道。
“等等，故事就这么完了？”我连忙说，“最后出现的到底是谁？菲芸和郁柠不都已经……”
“世上哪有那么多鬼神之事，”少女噗嗤一笑，“不过是人心不足，胡编乱造罢了。难道菲芸在宴席上看到的真是郁柠的鬼魂吗？”
我看着她灿烂明媚的笑容，忽然生出一阵寒意。
“不过是跌下山崖，正好被厚厚的草垫救了一命，又被邻村的人发现救治。”她笑着。
“本来想直接跟爸爸妈妈相认，告诉他们菲芸是假的……但我实在是生气不过，想不到会被最好的姐妹背叛，才想出装鬼这一招。
“我想用这种方法，让她自己承认。在那之后，我或许会原谅她。可是，菲芸竟然因为八宝糯米饭而产生幻觉，在鹤虱的毒素和自己的恐惧中死去。
“就在我准备去找爸妈的时候，却听到了他们在坟边烧纸时说的那些话。”
她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睛里闪着泪光。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那，你是……”我听着她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她笑得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