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代替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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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华洋村的老魏家最近出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老魏那失踪了十几年的女儿魏郁柠，居然自己一个人找回家来了。
那天，老魏和媳妇惠珍正在家吃晚饭，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哭喊：“爸，妈，我是郁柠啊！我回来了！”
老两口像被雷击一般，瞬间呆住了，碗筷碎了一地。
直到他们看见一个瘦弱肮脏的陌生女孩走进门槛，才猛然反应过来，齐刷刷冲向门口。
一家人顾不上解释什么，只是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当年，老魏夫妻俩因为大意而丢失了唯一的女儿，苦苦寻找后，还是未得结果。于是，这成了他们十几年来难以解脱的心结。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被愧疚和悔恨所折磨纠缠，也再没有生养其他孩子。
就在他们以为要这样断子绝孙、孤独终老时，丢失多年的女儿竟然自己回来了，这简直是上天的眷顾。
女孩和当年的郁柠长得十分相似，对小时候家里的事也都记得一清二楚。此外，她的胳膊上还有一处深黑色的胎记——正是这一点，让老魏夫妻确信她就是丢失的郁柠。
因为，那独特的黑色胎记从郁柠出生起，就令他们永生难忘。那是女儿的专属符号。
虽然和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小郁柠相比，女儿现在的性格有些阴沉孤僻，但老魏夫妻并没有任何的怀疑。
毕竟女儿一个人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肯定经历了无数不为人知的苦难，才造成了这样迥异的个性吧。
想到这些，他们只是更加痛心和自责，想方设法地弥补她经历的痛苦。
这感人的传奇事件也让村里人慨叹不已。郁柠自然成了大家热烈欢迎的对象。
连着好几天，老魏夫妻跑这跑那，张罗着给女儿买衣服用品、布置房间。这让在孤儿院受尽冷落苦楚的郁柠有些恍惚，因为如此巨大的反差感好像一个迷离虚幻的梦。
晚上，郁柠躺在崭新的大床上，在柔软的被窝里玩着刚在镇上买的新款手机，枕边放满了各种零食糖果。桌子上，还摆了许多精美时尚的化妆品和首饰。
真实的幸福触感又让她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样看来，自己当时的一系列决定真是太明智了。不然，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受苦呢。
她定了个闹钟，准备提前睡觉。
毕竟，明天全村要为她举办盛大的接风宴，庆贺她的归来。作为宴会的主角、众人的焦点，她可要有个好状态才行。
想到这，郁柠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4
隔壁房间里，老魏的媳妇惠珍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女儿回家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没错，可她的心中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和困惑。
这是因为不久前刚发生的一件怪事。
大概是在女儿回来前的那个上午，惠珍正在干活，忽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她猛地感到一股痛彻心扉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痛苦感是如此强烈，惠珍竟然无法忍受，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醒来后，四周一切如初。她本以为是自己得了什么病，正准备明天去镇里检查，却忽然瞥见门口处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毛骨悚然：那白影逐渐清晰起来，竟然幻化成一个浑身血污、肢体残破的女子，正缓缓向堂屋走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身影很熟悉。
跨进门槛的瞬间，女子回过头来，轻轻地望了惠珍一眼。腐烂的脸颊上，那溢满泪水的双眼中写满了悲哀。
接着，那身影一闪即逝。
惠珍努力揉着眼睛，那里依然空无一物。
当时她只当是过度劳累产生的幻觉，并没太在意。
但那天傍晚，失踪多年的女儿就回来了。
而且，她的长相竟然和那个可怕的白色身影一模一样。
这让惠珍十分不安。
就在她心事重重地思考时，忽然听到黑暗中传来微弱的哭声。
惠珍警觉地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却看见女儿郁柠正站在房间门口，满脸泪痕。
“妈……”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救命！”
“做噩梦了吧？没事啊，我陪你。”惠珍走过去一把揽住她，却发现她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惠珍低下头去，看到了她脖子上一道深红色的勒痕。
仿佛触电般，惠珍浑身一震。
5
第二天，宴会在村里的饭馆如期举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带着礼品和祝福，前来道喜。
郁柠穿着新衣，涂抹着厚重的粉底和鲜艳庸俗的口红，努力掩饰着糟糕的状态和颓靡的精神。
老魏满脸喜庆地招呼着宾客，只是惠珍却从上午开始就莫名失踪了，始终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老魏看着心绪不宁的郁柠，对她解释说：“你妈可能有事回邻村，找娘家去了。你别太担心啊！”
郁柠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长桌上摆放的种类繁多的菜式。就在这时，她的眼光定格在了一道特殊的饭菜上——那是八宝糯米饭。
郁柠极力忍住想要冲上去把碗砸碎的冲动，用颤抖的声音问一旁的老魏：“爸，喜宴上咋会有八宝糯米饭？”
老魏看着反应怪异的女儿，不禁有些错愕，但转念一想，毕竟她自小离家，多年未归，不熟悉乡里习俗也是正常的，便耐心解释道：
“哎呀，你都忘啦。咱们这里，八宝饭可是喜庆的东西，婚宴、寿宴、生子宴都必不可少嘞。
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做了好多八宝糯米饭宴请亲友呐。”
郁柠假笑着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她猛然发现，人群中多出来一个怪异的身影——一个浑身染血的白衣女孩，正坐在桌边，缓缓地嚼着那八宝糯米饭！
接着，她似乎发现了自己，那个人影竟然慢慢抬起头，空洞幽怨的眼神死死瞪着自己，嘴角则勾起来一个弧度怪异的微笑。
那张面孔，她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那与自己几乎长相一样的面庞，属于死去的郁柠。
被她亲手推下山崖的，才是真正的郁柠。
而她，是假冒郁柠的菲芸。
菲芸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几天前那个下午的场景。
云雾缭绕、树木葱茏的山腰间，郁柠俯瞰着山下蜿蜒的河流和村落中升起的炊烟，已经开始设想一会儿相认时的喜悦与激动了。
就在这时，她猛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摔下了悬崖下的深渊。
“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这是郁柠失去意识前，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她就变成了一具一动不动的躯体，被密林遮掩在了荒无人烟的野径中。
悬崖边探出菲芸的脑袋，稚嫩的脸上挂着阴冷的微笑。
“菲芸，你想代替我活下去，对吗？”桌边那个一身白衣的郁柠忽然缓缓张开了嘴唇，虽然相隔不近，但她的细语却是那么清晰，彷佛就在郁柠耳边吹过。
“……啊，啊！”菲芸险些尖叫起来，她拼命捂住嘴，躲到一脸茫然的老魏身边，“……爸，那里有死人！”她举起颤抖的手指，朝向郁柠坐着的位置。
郁柠还在那里，对着她森森地笑。
老魏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竟真的看到了另一个女儿！她一袭白衣，浑身血污，正对着他们森森地笑！
此时，身边宴桌上的宾客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纷纷喊叫着逃离了座位。
菲芸正要去问老魏，却看见老魏直勾勾地瞪着身穿血衣的郁柠，浑身上下筛糠一般颤抖。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他竟然直直晕倒在了地上。
菲芸再也受不了了，她没时间去管老魏的情况，转过身便飞奔回家。
跑过堂屋时，菲芸忽然看见了一个蹲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定睛一看，那不是一直没有露面的惠珍吗！
此刻，她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糯米饭，眼神呆滞地缓缓咀嚼着。
那碗八宝饭，散发出奇异的药草清香。
这香味，与那天她们在深山破草房中吃掉的那碗一模一样。
菲芸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