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异样的情绪

下了戏台回到厢房，青衣手忙脚乱地换上了便装。

按照裴班主的吩咐，他应该穿着戏服，直接去见王副官。然而不知为何，或许是那青年一笑的力量，他此刻的心中浪潮翻涌，竟生出了反抗的念头。

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这样在夜色的掩映下溜了出去，在偌大的吴府宅院里游荡。

为什么这样做呢？大概只是想找寻一下吴少爷的身影，同他再见一面吧……但刚才不过是可卑的一面之缘，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想着，青衣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府邸的后院。此处是一大片湖泊和山水，长廊直通向远处的湖心亭。

他在廊的栏杆处站定，幽幽烛火映照着湖面，浮起一层赤色的粼光和凝脂，把他的轮廓打出彤红之色。

“……你好。”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你是，刚才唱虞姬的小先生吗？”

裴青衣讶异至极地转过脸，赫然对上的是吴钦的面容。“先生”是对这一行的尊称，他此前还从未被人如此称呼过。

“你……您，是，吴钦少爷吧。”裴青衣又惊又喜，思绪已是茫然一片，连每个音节都在因激动而颤栗，还要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

“嗯。”吴钦微微颔首，似乎对自己那尊贵的身份毫不上心。

“您怎么认得我呢？”青衣望着他儒雅英俊的面庞，只觉得这人生得如此好看。

“刚才的戏太好了，自然就记下了。”吴钦看向他，又是一个温润的笑容。“这出戏啊，往往是霸王好唱，虞姬难演。在我眼里，你的表演真的很惊艳。”

“啊，我听说少爷是留洋的学生。怎么也如此懂戏？”

“留洋的学生，就不兴爱戏了？”吴钦笑得很爽朗，“其实啊，我压根不喜欢那些洋学问，也不喜欢像我爹那样，治兵打仗。”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仿佛遇上了多年未见的知己朋友。

不觉之间，一种异样的情愫，也在心中弥漫生发。

8

“少爷，你想不想看看今晚的花灯？”谈笑间，青衣忽然想到了之前王副官说过的灯会。

“当然想啊！”吴钦连连点头，“我爹估计和那群人喝的烂醉了，肯定不会管我。”

“不如……咱们溜出去看灯吧！”青衣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拉起了吴钦的手，只觉得他也如触电般轻轻一震。

绕了半天，两人终于逃出了曲折闭塞的吴家宅邸，走上一条热闹的街道。街边人流如织，话语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式花灯闪烁着盈盈火光，将眼前的一切映出琉璃灯盏般的幻色。

街边有很多卖小吃的摊位，两人逛累了，就找了一处随意坐下。

“两位小公子，冰粉要不要？”一个围着白布的大爷走上前来，笑着招呼道。

“要得要得。”吴钦离家多年，这些市井小吃也很久未碰了，不禁很是怀念。

“来嘞。”很快，大爷便端上来两碗沁凉的冰粉，上面缀着白的花生碎，绿的葡萄干，红的山楂碎。

两人相识一笑，拿起小勺，边吃边聊起来。

“吴少爷这次回来，将来有什么打算吗？”青衣问，嘴里的冰粉把腮帮子撑得鼓鼓。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按照我爹的安排，接管他的军队。”吴钦的神色逐渐黯然，“可我根本不想变成他那样的人，更不想管这些事情。说实话，我烦透了这种生活。”

“……我也烦透了现在的生活。”裴青衣沉默了半晌，轻声叹道。说着，他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上面如蜈蚣般蜿蜒爬行着的条条伤疤。

“这是……！”吴钦被眼前情景骇住，痛惜地抓过他的手臂，只见新旧伤痕交织其上，斑斑累累甚是惊人。

青衣垂下眼帘，暗影下的眸子藏着无尽的哀伤，“都是班主打的，他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都是他买来的，被他当作畜生使唤……”

“这该死的东西！”吴钦低声怒吼着，随即放开青衣，似乎在沉思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坚定：“青衣，我会帮咱们脱离眼前苦海的。你要相信我！”

青衣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何意。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有了个主意。”他的目光愈发坚毅，“咱们以后慢慢商量。这样，你五天后还来这里等我，记住了，是太阳落山后！”

青衣仿佛见到救世主一般，眼含泪光地点点头。

不远处，早就跟来的李管家正伏在一处卖豆腐脑的小摊前，装出食客的样子，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