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客

一碗牛肉面，半碟辣椒油，再配上少许嫩口青菜。这便是我的早餐，也是我一天能量源泉。

凌晨三点，被媳妇叫醒，安岳穿上棉衣，走出家门，借着月光，来到面馆。

开门落锁，开灯，走进后厨，泉水洗手，毛巾擦拭。

戴上祖传白帽，来到皇家御赐缸前，掀开棉被，打开木盖。瞧着面白如雪，手轻拍Q弹。

拿出祖传宝刀，开封割面，面分两岸。不一会，面如长龙，摆上面板。

安岳用的是桃木面板，讲求驱邪避祸。桃木面板就是用着有点废，总之一年要换十几副。

醒面是一个过程。讲求内练一口气，外练浑身胆。太极阴阳，刚柔并济。

手法一撮一揉，脚法一动一静。面的好坏，行家里手，拼的就是极致，拼的就是独家秘笈。

抬头看表，已是凌晨四点，安岳来不及歇息，满头大汗，毛巾擦拭，穿上棉衣，锁好门。

骑着那辆，陪伴二十年的二手摩托，匆匆赶赴战场。

奉新菜市，作为边城大动脉，掌管城市周边十万人，一日三餐。

奉新属于老年探索性城市，拥有新兴养老区。

区域内，涵盖老年服务工厂，老年大学再教育，配套老年医院等。

精准定位老年需求，集中化、系统化服务老年人。

凌晨三点半，档口供应商进入菜市，随着供应商进场，档口内逐渐繁忙。

昨夜新摘食材，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待着，下一场不期而遇。

凌晨四点二十，早市正式对外开。安岳挤进人群，先去几家新档口，寻一些便宜又精致食材。

而后去熟识老档口，提上昨日定好食材。

验货收获，讨价还价，每天都如战场，每个人都会如临大敌。

这就是江湖，每个人都不按套路出牌，每天总会有诸多许多新花样，总之千人千面。

但安岳总是能够，以最低价格收获最上等食材。

正如安岳所说“选材就是相亲，即便看对眼，也马虎不得。”

安岳平时闲暇时，会整理菜品数据。掌握一首数据，预先了解食材原产地、菜品上市时间，线下再攀谈了解情况。

从而预估运输时间，进而辨别菜品新鲜度。

不过安岳比较忙，一般不会开新档，一直维持着老档口，因为信任永远在首位。

安岳觉得“开门做生意，赚不赚钱不重要，信誉永远最重要。”

安岳尝试过创新，但效果欠佳，火爆的依然是“宫廷牛肉面”。

凌晨四点五十，安岳骑车摩托，嘎啦嘎啦直作响，惹人清梦。

今日跟哥几个聊的有点多，差点误了生意。

天空渐亮，路上行人多起来，都是些讨生活的忙碌客。

凌晨五点十分，安岳回到面馆。

放下食材，赶忙往后厨走，推门瞧见媳妇，一边熬制辣子，一边照看着卤肉。

肉品安岳一直不在菜市买，弟弟家作肉品生意，而且两家生意相互之间都有股份。

属于联营相对新鲜划算。

十年前，面馆是父子三人档。安岳跟父亲学做面，弟弟跟着父亲学看肉，安岳既作伙计又作学徒。

而现在是夫妻档，安然掌勺，妻子伙计。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人这一生角色很多，需要实时转变。最主要的就是把我角色脉搏，掌握尺度。”

凌晨五点半，工地工人，陆陆续续，走进面馆。他们一般都会点一份清水面，配上一份烧饼。不过安岳会送上免费小菜。

等工人们散去，早晨六点，舞舞扎扎，蹦蹦跳跳，学生们走进来。他们一般都会点份牛肉面，配上一份烧饼鸡蛋。

等学生们散去，早晨七点，年轻人走进面馆，有的点一份牛肉面，有的会点新品尝尝鲜。

早晨八点半，老人出没面馆，晨练结束，来面馆坐坐，点一份牛肉面，回味过往味道。

他们一般都会坐到十点左右，才恋恋不舍各自离去。

有时候他们会讲过去故事，有时候会讲催婚妙招。反正每天话题不会重复。

正如隔壁卖游戏的说的那样“要把生活当成升级打怪，因为顾客前来，总会掉些装备。有的是故事，有的是银币，总之都会有所收获。”

安岳的面馆一般只做早午餐，中午时分，面卖完。下午一点，安岳一般会回家中，补觉。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安岳乐此不疲。

也许人生是枯燥，每个坚守的人都是苦行僧。

时光流转，当我们在闹市中，寻找曾经味道。请不要怪罪找不到，因为坚守人已累。

安岳爷爷临终前，拉着安岳手说道“孩子，苦了你”

祖上开面馆，一天只会遇几人，南来北往没有那么多。

父亲接手面馆时，人虽然多，但大多街坊邻居。

到安岳手里，面馆一波接着一波，生意虽好，却无法享受恬静时光。

安岳今年三十有五，却满头白发。

手艺人不希望工业化，但安楠确实有些累了，准备把生意精准化。

但又怕苦了工人兄弟，所以一直等到，工地施工结束。

安岳才开始限制人数，每天制作二十份牛肉面，先到先得，其他品类看心情。

有人说安岳这是炒作，想要加钱。有的顾客抱怨再也不来。

安岳不会理睬，店铺依然开着，只是开的晚些，只给老人留着。

其实安岳心里明白，一家早餐面店责任重大，它是清晨忙碌人的爱心港湾。

它的去留打乱着许多人的日常计划。但生活就是一场赌博，你在赌，我在坚守。我在赌你，会来。

匆匆忙碌二十载，虽未有大富大贵。

但安岳心里也在盘算，将面馆传承下去。

纯手工费时费力，难有学徒。预制品很快，加速时代，却留不住老客。

因为服务人群增多，传统终究慢半拍，时间被精打细算。

如果想要品尝正宗，需要拿出时间去消费。但忙碌的人哪有时间去停留。

当生意停下来时，安岳时间有很多。平日里陪着妻子去钓鱼，听湖面吟唱。晚上去看灯会，看看别人模样。

安岳的父辈们一生都没有出过奉新城。安岳想出去看看，又怕阿姨们没有去处，所以一直拖着。

二十年光阴已过，面馆还开着，安岳没能坚守到最后。

子孙们接手生意，虽保留手工制作，但更多还是预制。

当安岳八十岁时，子孙们生意，又回归纯手工。一天只会遇几人，不用忙碌。

孩子们都有充足时间，去旅旅游，外面转转。

躺在病床上，安岳看着妻子，笑着离开。

回顾此生，一直忙碌，为了生活，一路打拼。可能遇见的陌生人，比祖先遇见的，加起来都多几倍。

守护着传统，坚守着信仰。等待着平静，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从这一代到下一代，可能还要忙碌许久。只是安岳也从未离开奉新城，一直守护这家老面馆。

同事轻轻触碰我的手臂，才发现我坐在店中，吃着这碗牛肉面。

走之前，收拾好餐余，我走到老板面前说了声谢谢。

春风和煦，我也想带着父母出去走走，去看看时代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