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马明良葬礼借势压赵洪
马明良靠在墙上,直至隔壁传来陈廷恩和赵洪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慢慢坐回到桌子旁。
他出了好多汗,整个人好似刚去河里游泳一般。
脸色也苍白得厉害,马明良心里清楚,倘若赵洪真的联合陈廷恩一起算计自己,他就算生出三头六臂,也不是那两只老狐狸的对手。
可笑的是,赵洪投靠王莽之后,曾特别找过他几次,又是送东西,又是说好话,希望他可以放下过去的芥蒂,和他一起管好甬商商会。他也是信了赵洪的邪,还以为他诚心和自己合作。
“明良,你还好吧?”李锦绣看了眼马明良,往他面前的杯里倒些热茶。
她和陈廷恩合计,赵洪跟了王莽,依着他在宁波府的影响力,远比马明良危险。马明良生性多疑,正好可以做一场戏,由陈廷恩约赵洪出来,各种说马明良的坏话,再传入他的耳中,借马明良之手对付赵洪。
也不指望完全除掉赵洪,但怎么也可以离间两人的关系,两败俱伤。
赵洪也不知道马明良就在隔壁,刚才那些话,十之七八都是陈廷恩引入,赵洪附和陈廷恩说出。
马明良不这么想。
“明良,那我们的婚事?”李锦绣小心再问,脸上满满担心,心里尽是笑意。
马明良慌慌张张站了起来,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热茶,热茶不偏不倚落在身上,又狼狈又滑稽。只马明良顾不上这些,也没了和李锦绣商讨婚事的兴致,“这事容后再议,我有事情,先走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离开。
他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脚下门槛,狠狠摔了跤。
李锦绣站起身子,目送马明良离开。
马明良回去之后,破天荒地收敛好几日,偌大的宁波府瞧不见他人,也不知在忙什么。
李锦绣担心沈虎,但又不能妄动,她和赵眉山都被困在宁波府里,也只有白遥回城她借由和陈廷恩商议别院布置细节,才见了白遥,白遥告诉李锦绣,沈虎身子已经没有答案,只是要稍稍休整一些日子才会恢复。她虽然回城,临走前给沈虎留了不少银元和干粮之类,够他撑很长一段时间。
李锦绣这才松了口气。
等剿灭盗匪,再接沈虎回来。
只让李锦绣和宁波府众人没想到的是,马明良却在这时,大张旗鼓给马彦卿办起了葬礼,而且声势浩大,满城皆知。
马彦卿是马明良害死的,甚至尸体都草草扔乱葬岗了,这时怎么又有心办葬礼了?因为没有尸骨,所以放在客厅里的是衣冠冢,有几件马彦卿生前穿过的旧衣服。
虽不知道马明良葫芦里卖什么药,商会的成员们还是纷纷来到马府吊唁。一来他们和马彦卿过去多少有些私交,不参加葬礼说不过去;二来也得给马明良面子,他闹出这么大动静举行的葬礼,自己若不前去,还不知道以后会被穿什么小鞋呢。
马明良一身缟素,站在马家门口,每来一个人,都会上前和他寒暄两句,再亲自领他进去祭拜马彦卿。
能在甬商商会占着一席之地的人,聪明才智就算比不过陈廷恩,也多少得是人精了,很快品出马明良的打算。马明良是想借由这么一场葬礼,坐实自己马家家主的名头,以后他将接替马彦卿,重掌马家过去的荣光。
他们来参加葬礼,就是变相承认了马明良。
李锦绣也前来吊唁马彦卿。
马明良见了,立刻快步迎了上来,眉头还紧紧皱成一团,“你我就要成亲,来这种地方多不吉利。”
一边说一边打量李锦绣,她一身素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些始终是封建迷信,信不得。再者说了,我和马彦卿以前在商会,多少也有些交集,故而特别参加他的葬礼。”李锦绣说得有理有据,还说自己可以帮着马明良一起打点,马明良哪能再把李锦绣往外推?只能留她在身边,让她稍稍帮帮忙。
不得不说,李锦绣往那里一站,和宾客嘘寒问暖,却有些女主人的意思。
赵洪和陈廷恩竟是一起到的。
其实也只是在附近遇着,刚好一起祭拜马彦卿,两人才凑到一块。但在马明良看来,赵洪这是已经拉拢陈廷恩,想要在宁波府一手遮天。王莽是盗匪,从来没有理会商会的事情。只要给足了银元,他才不管甬商商会是不是变了样,是马明良说了算,还是赵洪说了算。
赵洪不知道马明良已经把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还特别上前和他寒暄,有模有样地劝他节哀顺变。马明良挤出笑容,带陈廷恩和赵洪走了进去。
“兔死狐悲,别以为我不知道,马彦卿死了,你也跟着高兴。”
马明良越回味刚才赵洪的话,越觉得他是在故意挤兑自己,忍不住嘀咕了句。可惜那条路委实偏僻,不偏不倚进了赵洪的耳朵。
“某些人不也是兔死狐悲,怎么现在倒装上好人了?”
赵洪奇怪马明良突然这么说,他脾气一直不是很好,眼下在宁波府又得势,自不会就这么压着心里的不忿。
马彦卿脸上瞬时挂不住,偏偏赵洪后面还有一句。
“也只是随便说说,还是不要对号入座。”
他没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讽刺马明良了。马明良下不了台,又急又气,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但碍于这是在马彦卿的葬礼下,只能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些统统压了下来。
李锦绣和陈廷恩交换了个眼神。
陈廷恩这几日或明里或暗里给赵洪示好,赵洪有些得意,想着陈廷恩到底是按奈不住,有了反应。
赵洪得意起来,就稍稍有些忘形,也就没有顾忌马明良的面子,直来直去说了。
葬礼一连开了三天,马明良虽和赵洪闹了不快,不过也算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以另外一种方式坐实了自己马家家主的身份。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赵洪。
李锦绣有些奇怪,陈廷恩竟然约她到陈家,为陈寿再守灵一日。
依着宁波府的规矩,寡妇改嫁前都须在亡夫呆上一晚,为亡夫守灵,之后才能彻底了断关系,再嫁他人。只陈廷恩这时安排,委实有些多此一举。
倘若不是他们暂时在一条船上,李锦绣都要拒了。
她穿着一身素白来到陈家,陈福带着她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屋,让李锦绣就在那里为陈寿守灵。李锦绣觉得奇怪,一直提心吊胆地呆到半夜。
嘎吱。
伴随着这诡异的一声,之前紧闭的橱柜突然从内朝外打开,李锦绣警觉站了起来,拿出赵眉山给她的小刀,紧紧拽在手里,双眸死死盯着渐渐拉开的柜门。
改头换面的傅研从里钻了出来。
李锦绣看清来人,长长出了口气,不过旋即又陷入深深的疑惑当中,皱眉自上而下打量傅研,“你怎么来了?还有这橱柜是怎么回事?你一直藏在里面吗?”
她从早上进到陈府,便一直呆在这里。
“当然不是。”傅研俏皮冲李锦绣笑笑,再冲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微微打开的柜门,“正所谓狡兔三窟,你还不知道吧,陈廷恩那个老狐狸,在家里修了密道,可以直通到宁波府外。”
李锦绣恍然大悟。
不过想到陈廷恩购置这处宅子,差不多是十四五年前,他从那时就已经在建造可以通向宁波府外的密道了?
而且还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估摸知道这事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带你出城,见一个人。顺便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傅研顾不得李锦绣还在琢磨其他事情,拽着她的胳膊钻进密道,也没忘把橱柜的门带上。
门一关,从外面根本瞧不出里面暗藏玄机,藏着一道通往宁波府外的密道。
陈福守在门口把风,他不知道密道一事,陈廷恩叮嘱他看着李锦绣,不许她出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陈福不敢怠慢陈廷恩的话,还叫了三五个护院和自己一起呆在门外。
傅研带着李锦绣穿过密道,密道另外一端连接宁波府外一处破旧的城隍庙,这地方早就荒废杂草丛生,眼下又多蛇虫鼠害,便连流离失所的难民都不会在这住下,更遑论有人发现她们二人的行踪。
穿过城隍庙继续往外走,就是一片茂密的玉米地,玉米约莫一人多高,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傅研让李锦绣往玉米地深处走,自己则在外面等她。
虽不知道去见什么人,李锦绣心里倒是坦坦荡荡。她信傅研,和她信赵眉山一样。
在玉米地的深处,一男人穿着军装,双手背在身后,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慢慢悠悠转过身子,眼眸深邃坚毅地看着李锦绣。
“张司令?”
李锦绣怔怔望着男人,奇怪竟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张司令。
距上次见面已有数月,回想这几月经历的事情,竟有些恍如隔世。张司令身子比之前清瘦了些,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脸上也添了处刀伤。
剿匪不但辛苦,而且危险。
“我们又见面了。”张司令的声音里添了些沧桑,看着面前模样稚嫩的李锦绣,他已从傅研口中得知了李锦绣和赵眉山全部的打算,佩服赵眉山能想出这么一个良方妙计的同时,更佩服李锦绣的胆量和选择。
她只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为了掩护军队进城,竟然不顾自己的名节和马明良假结婚,也惘故自身安危地混迹在盗匪当中,一边帮他们打掩护,一边盗取盗匪的情报。
其中的危险,自不用说明。
李锦绣向着张司令微微点头,庆幸张司令虽然受了一些小伤,但并无大碍,精气神也不错。她微微咬唇,看向张司令的眼眸更坚毅,有那么瞬张司令觉得李锦绣也是他的兵,在等他下达军令。
“眉山近来可好?”
李锦绣下意识地点头,却又奇怪这问题张司令为什么不问赵眉山,却要问她。
“我虽没有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但剿匪途中他也吃了很多苦,尤其是镇守天庆府时,几乎是死过一次。王莽占了天庆府后,一边屠城掠夺,一边高额悬赏捉拿赵眉山,要不是有位模样和他有七八成相似的村民舍生取义,那吊在城门上日晒雨淋的尸体,估摸就是他的。”
李锦绣错愕,想到那样的画面,不自觉身子颤栗,清泪不自觉从眼里流出。
“不过已经过去了。”张司令没想把李锦绣弄哭,连忙转移话题安慰,“等赶走盗匪,回了宁波府,一定和眉山把酒言欢,到时李姑娘一定要作陪。我也得敬你两杯。”
“一言为定。”李锦绣虽不善喝酒,但倘若真有那一日,当然值得庆贺。
“以后,对眉山好一点。”
张司令念及赵眉山记挂李锦绣,又想到他以身犯险重回宁波府,其中也有担心李锦绣的缘故,浅浅感叹了句。
他说得小声,李锦绣也没听真切,奇怪眨了眨眼。
“说正事吧。”
张司令没再耽搁,带着李锦绣走出玉米地,来到傅研身边。傅研眼眸一沉,走到两人跟前,“那事,你和锦绣说了?”
张司令告诉李锦绣,他打算借她的手,把傅研交给王莽。一来傅研在王莽手里,他会更嚣张更肆无忌惮,二来也会更信任李锦绣。王莽也会留着傅研威胁张司令,所以傅研至多只是吃些苦头,不会有生命危险,还能配合李锦绣。
只是……
李锦绣看向傅研,将她交到王莽手里,还不知王莽会怎么折磨她。
“你放心,王莽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未来我也会一件一件报应到他的头上。”傅研拍了拍李锦绣的背,神情豁达。
张司令也心疼傅研,将她稍稍推到李锦绣跟前。
“李姑娘,我就把傅研交给你了。在宁波府你们互相关照。”
李锦绣只能点头,沿着来时的路回了陈府,从隐秘的橱柜钻了出来。傅研没和她一块,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