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本书汇编了我论述哲学的文字，选自迄今所发表的文章、随感和讲演。

全书分八辑。前三辑谈哲学的性质、内容和用处，包括：什么是哲学；哲学与人生的关系，人生哲学讨论什么问题；哲学与精神生活的关系，在精神生活中占据什么位置。第四辑谈哲学与时代的关系，在我们的时代能够起什么作用。第五辑谈哲学的魅力，包括哲学写作的风格和哲学教学的艺术等。第六辑追溯哲学在个体精神生长中的源头，谈如何引导孩子自发的哲学兴趣。第七辑追溯哲学在西方历史上的源头，谈古希腊的哲学和哲学家。第八辑对哲学认识论作了比较系统而简明的阐述。

通读本书，读者或许可以对哲学有一个基本的了解。现在要问，作为普通读者，学哲学究竟有何用？我的回答已经包含在本书的书名里了，就是——做自己的朋友。

人在世上不能没有朋友，在所有的朋友中，有一个朋友是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你自己。这个自己，指的是你身上那个更高的自我，亦即你的灵魂。哲学是让灵魂觉醒的方式之一，通过思考宇宙和人生的根本道理，你的灵魂会经常处在清醒的状态，和你的肉身遭遇保持一个距离。有这个距离很重要，这样你就不会为你的遭遇所支配，反而能够对任何遭遇进行冷静的审视和分析，对那个为当下遭遇所困的自己给予指导。在某种意义上，哲学是一种从当下遭遇中跳出来看事情、想问题的习惯，那个跳出来的人是谁？就是你身上那个更高的自我。养成了这个习惯，你在自己身上就拥有了一个可靠的朋友。

这就是我说的“做自己的朋友”的意思。能不能做自己的朋友，这可不是小事。不能做自己的朋友的人，在俗世间的朋友再多，仍会是一个随波逐流的糊涂人，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所以，看一个人哲学学得好不好，我要给出一个判断的标准，就是看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做自己的朋友，为现实生活中的那个自己辨明方向，分清主次，超脱纷争，排解忧难，坚定不移地走向自己选定的目标。

本书初版于2015年，此次再版，增补了若干新的文章。

周国平

202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