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义”的乡中教育
原本在外胆小懦弱、在家黏人又爱哭的稻盛,最终能成长为一个质朴、刚毅、坚强的人,有经受鹿儿岛特有的乡中教育锻炼的因素。过去,孩子们喜欢聚在一起学习或切磋武艺。稻盛小的时候,学校的活动必须参加,有的孩子还要去被称为“学舍”的机构接受教育。
当时的“学舍”里有好几本固定的基础教材,其中之一便是重振岛津家的日新公(岛津忠良)创作的《伊吕波歌》(6)。
“圣贤之道,听了、唱了却不践行,这样就没有价值。”
《伊吕波歌》里最前面的一些歌,完全体现了“知行合一”的阳明学精神。背诵和“咀嚼”这些歌曲的时候,更能理解重信守义、重礼节、以仁心为宗旨等曾经的武士道精神。
此外,和《伊吕波歌》一样被重视的还有《三戒》。“不认输”“不说谎”“不欺负弱者”这三条戒言在鹿儿岛人心中是不可违背的行为准则。
“学舍”还教授基础的日本历史、中国古籍和萨摩地区的伟人事迹。不用说,其中最了不起的人物便是西乡隆盛了。在稻盛的人生中,日本的代表人物西乡隆盛对他有着巨大的影响。
在西乡隆盛言行录《南洲翁遗训》中有这样的话:“爱己为最不善也。”
后来,每当稻盛做经营决策时,都会扪心自问是否“动机至善,私心了无”。他用这句话来比照同乡的英雄人物西乡隆盛的无私精神,叩问自身的行为是否无愧于心。
通过乡中教育,孩子们不仅学习了文化,体能也得到了锻炼和提高。鹿儿岛最有名的是剑道“示现流”。训练的方法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劲儿地击打树木。
鹿儿岛的孩子们即便在寒冷的冬天,也会赤着脚踩在霜柱上,坚持每天练习击打树木。同伴之间还相互较量,看谁能先把树折断。
为了培养人们继承当地的优良民风,鹿儿岛还保留着“参拜妙元寺”“曾我烧伞祭”“赤穗义士传轮读会”这三大传统活动,而这些活动也是鹿儿岛土生土长的人共同的童年回忆。
其中,“参拜妙元寺”是让人们沿着鹿儿岛市内的照国神社到德重日置市的德重神社单程约20公里的路线徒步往返,为的是体验在关原合战期间,岛津义弘突破敌人包围时所承受的苦难。据说,当年岛津义弘和他的部下都身着重甲徒步突围,令人震惊。
“曾我烧伞祭”源于曾我五郎和十郎两兄弟为父母报仇而杀死工藤祐经的故事。每年的7月,都会在稻盛家附近的甲突川举行。
当年,河里有个沙洲,人们在沙洲上用土筑了一个叫“台场”的舞台。活动举办前的大约10天起,孩子们就忙着收集不要的粗制油纸伞和新年时用的绳子。因为最后要选出哪个教育机构收集得最多,所以大家都很努力。其中也不乏混入了一些还能用的伞。
到了庆典当天,人们把收集来的雨伞堆在台场上,然后点火焚烧。当人们点燃手中的油纸伞时,心中自然而然地会产生壮烈之感。
“原本我们就是曾我的兄弟姐妹啊……”
围着熊熊燃烧的伞堆,人们开始载歌载舞。
1941年3月,政府公布了国民学校令。在稻盛上三年级的时候,西田小学成为西田国民小学。
每逢赤穗义士为主君复仇的12月14日,全校学生就会被召集到大礼堂,举行“赤穗义士传轮读会”。校长会读《赤穗义士传》,让学生们了解赤穗义士们的忠义故事。
忠孝固然很重要,但对鹿儿岛人来说,“义”却是最重要的。赤穗四十七义士的故事与鹿儿岛毫无关系,他们之所以坚持那么郑重其事地学习,是因为赤穗义士身上有着不屈服于幕府权威的“大义”。
读《赤穗义士传》的日子必是寒天冻地的。不过,学生们不仅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就连在学校里也要脱掉袜子,光着脚穿上草鞋。还要赤脚在铺着木板的礼堂里跪坐着听校长读《赤穗义士传》。听讲话的时间长了,脚会渐渐失去知觉,感受不到寒冷和疼痛。只有等到校长读完了,大家才能放松下来。
“那时,母亲一定会做好热腾腾的年糕小豆粥等着我回去。火炉上放着火撑子,上面架着锅,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我最爱吃的小豆粥。
“‘冻坏了吧?’
“母亲总是一边嘘寒问暖,一边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豆粥递给我。”
“赤穗义士传轮读会”在稻盛的记忆里始终深深地和他温柔的母亲关联在一起。
鹿儿岛从江户时代起,社会风气就很好。尽管如此,当年的鹿儿岛还有一些较为浓厚的封建习气。当孩子上小学或中学的时候,都必须在入学申请书上填写是属于“平民阶层”还是“武士阶层”。
看到父亲畩市填的是“平民”,稻盛还抱怨过:“为什么我们家不是武士阶层呢?”
稻盛家那一带被称为“岛津宅地”,原本是萨摩藩低级武士所住的武家宅邸。畩市在做印刷生意挣了钱之后,购买了原来的武家宅邸,也算得上是发迹了,但孩子们却不懂得遮掩对于平民阶层的歧视。
“其中也有些孩子瞧不起我,总说我是‘下等阶层的孩子’。我当时特别不甘心。我不服输的性格应该就来自那段经历吧。”(稻盛和夫《稻盛和夫:母亲的教诲改变我的一生》)
叛逆精神也是稻盛的主要特征之一。他虽然热爱故乡鹿儿岛,但同时对这些残留的封建思想有着强烈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