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眼光
之前，按老贵的说法，刘光明站在李大志这一边。事实也好像证明他的说法很对，因为刘光明热衷帮助李响家，甚至当成自己的事来办。尤其李响把三十亩地全给了租了下来，老贵甚至把刘光明和李大志当成了仇人。
既然如此，老贵也就带头和刘光明保持了距离。反正刘光明任期只有一年多时间，不逼到份上，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现在老贵看法变了。他没去找刘光明和李大志寻求帮助，两人竟然主动联系二奎，还开会想办法。老贵的心也是肉长的，不能不为之感动。
可又直面刘光明，还是在秋葵地边，三人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最要脸面的老贵，此时更是觉得，没事跑这边来，就是自取其辱。
刘光明不是来批评他们，更不是来取笑。他知道，李大志之所以不想兼任村支书，跟面前的这三位也有关系。李大志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树敌太多，而这三位，尤其是老贵，以前可真就和李大志针尖对麦芒了。
他说：“工程款的事，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老贵叔，村里的事，您还要起带头作用。”
这是肯定老贵的话，但暗含着批评，精明的老贵岂能听不出来。他的脸更红了，嗯嗯地点着头：“放心，刘书记。”
刘光明又说：“李大志有自己的问题，脾气也不好，可他为村民服务的时候，还是卖力气的，希望各位多支持他。”
这话王二奎听的最刺耳。五个月前，李大志两次上家里劝说，去了省城，还打了一次电话。当年刘备三顾茅庐，就请出了诸葛亮，李大志为了让他种秋葵，也算仁至义尽。只是自己不当回事，还倔强地让自己跳进坑里。
此时，老贵和二懒也觉得李大志有时说话难听点，脾气暴躁点，但也没啥对不起他们的。当时，李大志不仅没有阻拦他们，甚至还去家里动员，他们却想着把地租降下来。
刘光明看着三人表情，大概猜出了他们心思，挥挥手说：“我也该下班回家喽。”
老贵恭维又实事求是地说：“三十多里地，您每天开车上下班，够辛苦的。”
“不辛苦。”刘光明笑笑，转身回去开车。老贵和王二奎、二懒往回走。
快到村口时，刘光明追了上来，减速按了一声喇叭，又冲三个人挥挥手，才加速离去。
“刘书记真不孬，没有干部的架子。”老贵说了一句。
“李大志也还行吧。”王二奎小心说了一句，又扭脸看着老贵。
村里人都知道因为竞选村主任，老贵和李大志之间有了很大隔阂。现在村里人也都知道，刘光明一直建议李大志兼任村支书，这或许让老贵更难堪，但王二奎说的是自己心里话。
老贵微微点了点头。从年轻时，除了有时暗自佩服老支书王金海之外，他不服村里任何人。李大志只顾自己养鸡，老贵更是看不上眼，谁知道当上村主任，才知道这家伙有深藏不漏的能力。
“好歹他也上过农业学校。”王二奎说：“比咱们有眼光。”
“他学的是兽医。”二懒说。
这是事实，老贵和二奎没有说话。
“不管他学的啥，只要把工钱要回来，以后我就听村委的。”二懒咬着牙说。
两个人看看二懒，还是没说话，但心里怪怪的。刚才听了刘光明一番话，让两人忽然觉得自己觉悟高了，所以对二懒的话有些不屑，不是要回来钱，就必须听村委的，而是要讲团结，才听村委的。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听村委的了，也就承认李大志了。
老贵心底又泛起了波澜。现在他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精明再过去还能适合，但真的跟不上时代了。年轻人都在玩什么，手机加电脑，他们不出门，就能立即知晓天下事。他们乘坐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省城。以前却觉得省城很远，坐火车也要走上大半天。
可自己认为自己还行，还耍小聪明，没想到，应了老辈人说的那句谚语，人犟损财牛犟损力。
他没再言语，倒背着手，却又低着头，快步走回了家中。他心里有些悲伤，他这一代人已经落下了帷幕，而新生的年轻人，却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王二奎和二懒也各自回到家中，想起工程款，两人又开始了闹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采摘下的秋葵称过重量，装上了货卡。马彬掏出手机，晃着脑袋说道：“这天凉了，秋葵也老了，果子没以前好了，价格却又涨了。”
李冰一脸不屑：“马哥，你不想收了？那好，我这就给新农公司打电话。”
“说啥呢，咱不是合作的挺好的，你看我都没欠过你们一分钱。”马彬给李响转过钱，又虎着脸说：“咱说好的，除非我不来，你们不能卖给别人。”
“哈，只要你一天不来，以后我们就不卖给你。”李冰笑着说。
“那必须的，只要你们摘，我天天来。”马彬嘿嘿笑着，上了货卡，开车走了。
其他人也都走了，两人还要忙上一会。他们不进要给饭店送秋葵，时间久了，和饭店老板们熟识了，也就让他们捎带着送一些新鲜蔬菜。
送的越来越多，附近菜农也就直接把刚摘的菜送到秋葵地边，称重付钱，再分装开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看着满满一车厢的菜，李冰哈哈笑了：“咱马上成菜贩子了。”
李响没笑，反倒觉得这是个商机：“我回了省城，你可以继续送下去。”
李冰使劲摇了摇头：“我可不干，一天才挣一百块钱，再除去油钱，也就剩六七十块钱。”
“如果送的菜多了呢？”李响给李冰算着账：“咱现在给十二家饭店送菜，再增加两倍，就有三十六家，也是很可观的。”
李响说了一大堆，李冰却不为所动：“那你干脆留下来得了。”
“如果不回省城，我肯定干。”李响小声说完，转身上了面包车。他有些心神不宁，这几天孟海涛和吴明仍没联系过他。
原来急不可耐的两个家伙，为什么如此淡定了？李响隐隐觉得了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