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婚礼
第22章 婚礼
时光一晃便过了月余,未月皓日(就是农历八月十九号),令月嘉辰,宜嫁娶。
督军府上下从半月前便开始张罗布置,为了今日的婚仪可谓煞费苦工,仆人们大清早便将迎新的红毯推了出来,十里红妆,从前街的尽头,经过督军府的偏门,直直延伸到正宅内堂的门口。
夹道十米一立大红灯笼,二十步一立放铳礼,三十步一设撒喜物,一路接引着新娘的婚车款款前行,正宅大门之外二侧一字排开六架红门礼炮,待新娘婚车进府,便竞相燃鸣,趋吉避凶,鸾凤呈祥。
婚宴定的是隆庆楼最顶级的席面,浩浩荡荡地在正宅大堂摆了百余桌,请了覃州城中所有有头脸的商贾官宦,包场了酒楼所有的大厨师傅。
许容涵虽名分上并未言明是妻是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家对这门婚事极为重视,这样的牌场,嫁过去,自然是无人敢怠慢于她。
许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虽然并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怕许容涵嫁过去受了委屈,嫁妆准备地相当丰厚。
而对陆赫之而言,要娶的是许小姐,还是许家带来的利益,也是不言自明。
沈婉宁不出所料地早几日便拿到了婚仪的邀请函,按照计划,许安宸特意安排她在督军府上的礼堂中,角落一处不算起眼的酒桌上落座。
然而直到开席,她都迟迟不曾现身。
直到宾客满至,礼堂里已然座无虚席,唯有她的那一处座位,依旧空空。
许安宸早已到场,这会儿也在酒席上落了座,他时不时便往沈婉宁的那处张望,心里只是越发烦躁,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他想到她平时做事言而有信,断不是会怯场的人,既然答应了,就算是改变了主意也一定会事先同他讲好。
可是虽然是这样,如若她当真不来,他心里却也清楚,并没有什么理由去向她问责。
他正想得出神,帅府门口已经乍起了鞭炮声。
吉时是正午一点,陆赫之亲自将许容涵迎进府来,那爆竹声四面轰响,比雷声还要惊天动地,连门口的军乐队的奏乐都全压了下去。
门口的汽车,一溜停到了三条街外,那一种繁华,不仅街道旁的老百姓瞠目结舌,连淮军中的将领也觉得富贵到了极致。
新娘下了车原本便该被迎着直往礼堂去,可是众人一瞧,竟发现婚纱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大片污渍。
接亲的喜娘有些手足无措,赶忙急匆匆地先将新娘带到后宅去稍加处理。
陆赫之不耐同他们计较,兀自先回了礼堂应付宾客。
却说这后宅里,斥退了其他一众人等,只留了贴身服侍的丫鬟阿琴在侧,头纱摘下,才发现那新娘并不是旁人,竟是沈婉宁。
阿琴本是不知,见此情景立时大惊失色,沈婉宁同她简要说明情由,便匆匆褪下了婚纱,换上了随身嫁妆里的那套便装,直往前面礼堂而去。
寻回座上的时候,陆赫之正同下属推杯换盏,沈婉宁的目光紧随着他,年轻的主帅,临危受命,少年得意,正是意气风发,恣意快活,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从今日开始,他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她忍不住冷笑,勾起的嘴角透着不言而喻的轻蔑,她不怕旁人看到,而今她在这人头攒动的礼堂中就如风中的一粒沙,没有人会注意到。
然而她错了,她确是有些得意忘形,得意到甚至险些忘了,她今日到此,原是为了应另一个男人的请求。
而另一边,许安宸也已经看到了她,他是新娘的直亲,酒桌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在离主席最近的副席,她的位置是他所定,他自然也知道在哪,他离她很远,此刻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看到她出现了,他多少也可定下心来。
今日的行动,沈婉宁虽不是最关键的,但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这个女人他虽然认识不久,但初次见面他便觉她与众不同,胆大心细,柔中带刚,独身闯荡,女中豪杰,他从人品上信得过她,更何况,他亦知道,她在覃州的发展尚要仰仗于他,今天的计划,她一定会帮他。
但是,他错了。
沈婉宁注意到了那个坐在副席上,向她的方向投来的熠熠目光,但她毫不在意。
同桌有人向她递过来酒杯,被她婉拒。
不多时近旁开始有人抽起了香烟,肆意的吞云吐雾,她觉得是个好机会,仍是装作呛鼻的模样抬手掩住口鼻,将捏在指缝里的一枚红色胶囊顺势放入了口中,小心地压在舌下。
她不敢多等,一旦后宅那边有人发现新娘不见,一切就前功尽弃。
冒充新娘的计划是她私下同许容涵密谋,许安宸并不知道,她托付了许容涵将上次陆赫之留在她处的外套一并放入了随身的嫁妆里,这会儿也被她一并带在了身边,此刻就放置在身侧。
她一把将装着衣服的纸袋拎起,迅速地站起身来,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壶酒,在旁人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向主席走去。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不可以有丝毫的犹豫,她答应了帮许安宸,即便与他的设想有所出入,但她赔上了自己,已然是仁至义尽。
她在许安宸错愕的目光中向主席上那个正与下属畅怀恣意的男人走去,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她手里的酒水,已经被悄悄投入了一枚黄色的胶囊。
那是毒药。
这与原计划设想的不一样,许安宸心下暗道不妙,但他想抢先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陆将军。”沈婉宁一手提着纸袋,一手衔着酒壶,笑意盈盈地冲着陆赫之偎了上去。
主席一圈围坐的都是淮军中举足轻重的高层将领,有深得陆赫之信任倚重的叶司令,马司令,几位统制和参政官,但是没有人认识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于是立时便有人出手拦下了她,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焦灼。
陆赫之已然被灌得有些微醺,他斜眼瞥了瞥被挡在数米开外的女子,一时竟也想不起她是谁,皱了皱眉,并不想理会。
下属看到是这般情景,自然不肯再放沈婉宁过去,推搡着便要将她驱离。
沈婉宁有些急了,她的时间不多,她没有功夫在这跟这些无关的人耗着,急急地便开了口。
“陆将军,您不记得我了么?月前在许府的宴会,您……”
说着,她将手里的酒壶搁在了一旁,伸手将纸袋里的军装外套取了出来,递了上去。“您把您的衣服留在了我这,您……还记得么?”
她说的坦诚,不似在撒谎,一旁的下属瞅了瞅她手里的衣服,发觉也确是陆赫之的,具是转过头去,看向坐在正位上的年轻男人。
陆赫之瞧了瞧她手里的衣服,也只觉得眼熟,一瞬间忽觉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便摆了摆手,示意下属不必阻拦。
沈婉宁将衣服重新放回袋中,重新衔起放在桌上的酒壶,走了过去,来到他近旁。
“陆将军,今日您大喜,小妹有幸得来相贺,之前的误会我却有做的不妥之处,今天来把衣服还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跟您喝一杯。”
沈婉宁莞尔一笑,一套说辞行云流水,落落大方,听不出任何破绽,她将纸袋递上去,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情格外的真诚。
但陆赫之并没有马上接过来,他与面前这个女人不甚相熟,充其量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以小妹自居,又主动认下此前的误会,不免让他觉得十分突兀。
但也只是疑惑,这是他家,今日是他的婚宴,他的主场,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不担心屈屈一个小女子能把他怎么样。
“客气。”
简短二字,是他对她全部的回答,招了招手示意从旁服侍的下人接过了纸袋后,他仍旧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
但她对他的审视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擎起了酒杯,从桌上摸了两枚空置的酒盅,各自斟满,将其中一杯递了上去。
“陆将军。”沈婉宁挑起半边眉毛,勾着嘴角,看了看递出去的杯子,又看看他,意思明显。
但他照旧仍是迟疑了数秒,甚至中途将手指抬起放在额边,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却都不急于接下。
他的防备心极重,她自是知道的,于是故作激将。“怎么了?陆将军难道还怕我下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