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计划
第13章 计划
小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事细心周到，不多时便将凌乱的家什收拾妥帖，还替沈婉宁买了当日的报纸回来，忙完了这些，又秀了一把厨艺，做了几道爽口的点心。
沈婉宁倚在客厅沙发上读着报纸，眼睛却暼着她忙完这边忙那边，劝说了好几次不必太拘束，可她就是不听，最后也便由她去了。
瞅着这偌大的宅子，多一个人住着，也总算是有了点家的味道。
“小蝶，你以前来过覃州么？”
沈婉宁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却并未看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得以被好心搭救，如今才有这么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小蝶自是感激，但也明白沈婉宁会有所顾虑
大户人家的俾子，也求个家世清白，心肠再好也不会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回带，早上捡她回来的时候，虽然简单问过了，但她怕她仍是不放心的。
小蝶正擦着灯具的手慢了慢，心下一沉，不知该如何对答，“夫人……我……”
她自然是担心的，她怕一个说的不好，就会被她嫌弃，重新丢回街上。
见她这般难以作答，沈婉宁不免有些困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向来是用人不疑，既然接纳了她就不会再轻易反悔，对她而言，她的谨慎实在没来由。
可被这么一盯，小蝶却更加胆怯了，低着头，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久，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了句还算完整的话，“来过的，夫人。”
沈婉宁挑了挑眉，开始有些好奇，笑问，“哦？什么时候啊？”
小蝶见她确是恶意，这才放下新来，继续释然地做起手边的家事，抬起头，对沈婉宁也咧嘴笑笑：
“是几年前了，那会儿南边还没有开战，覃州的军防也没有这么严密，周围五里八乡的很多村民赶上集会都会过来，我就那会儿跟着爹娘来赶过几次集……”
正说着起劲，还想要继续往下说，可提到了爹娘，她的嗓子突然噎了噎。
小蝶的父亲一年前被军府征调去了前线，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断了经济，母亲为了养活她与弟弟去了城里的土豪家里做工，可没多久就不知何故失了音讯，没了米粮，她本想带着弟弟进城寻母亲的下落，可还没走到弟弟便饿死在了路上。
这些事早先沈婉宁便已知道，如今这一问一答，倒是让小蝶凭空想起了伤心事，她不由地觉得十分抱歉，眼神暗了暗。
但小姑娘很乖巧，她亦不想让自己的灰败扫了旁人的兴，赶忙又恢复了笑容，继续道：
“那个时候覃州特别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的，路上还有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吹糖花的。”
小蝶眉飞色舞地说着，拿着抹布的手也开始情不自禁地比划起来。
沈婉宁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柔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就不好玩了？”
“嗯……”小姑娘想了想，撇撇嘴，“现在也不错吧，只是……吹糖人的少了，卖糖葫芦的也没有了。”
她说着，不由地黯然垂目。
小姑娘不懂得如何去形容心里的失望，但又句句都说在点上，沈婉宁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追问了，收回了目光。
底层的老百姓是最能感受到世道的变化的，如今的覃州已不复往日光景，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想来，那些终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富太太阔小姐们，她们却是从来都看不到的。
窗外传来几声夜莺幽幽地啼鸣，深夜里透着些古怪，沈婉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隔着窗户的玻璃向外院瞧去，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安，放下报纸拿起挂在身后的大衣，走出了门外。
“夫人，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啊？”
“嗯，我马上回来，你忙你的吧。”
反手关上大门后，她踱步向前院里走，四下张望了一番，却并不见有人，周遭十分安静，当当当当，仿佛只听得见她的脚步声。
但她的直觉向来敏锐，思绪飞速一转，立时便转身向院后走。
后面是一片较为繁茂的树林，不属于任何人家私有，她常常可以看到周围的邻居在某个午后到林中的树杈上支起吊床休憩，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但自己平日却不会更多涉足这里。
树林深处又传出来几声啼鸣，她下意识地思忖了片刻，抬起脚向那方向走去。
树林高大树木茂密，能投射进来的光亮不多，影影幢幢中，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前方的树后走出来，她惊了一下，向后撤了半步，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迎着走了过去。
“这很危险，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知道他是谁，压低了声音向他走了过去。
男人没有再往前走，在原地立住，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微光，沈婉宁看清了他，正是午时在隆庆楼打了个照面的风衣男子，名字叫澧景涣。
“你放心，我已经勘察过了，没有人监视你。”澧景涣淡淡道。
她当然清楚没有人监视自己，但她的担心还是没来由地生出来，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到来，让她顿生慌乱之感。
关心则乱
“不过你来的正好。”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他的话，而是立刻切入正题，他们能会面的时间不多，所以有话必须快说。
“许安宸要我帮他掩护他妹妹离开覃州，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郑重若是地说道，但澧景涣却吃了一惊。
“你答应他了？”
“当然。”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草率了么？”他加重了语气，责难道。
沈婉宁轻叹，“我知道，我自有打算。”
她说的镇定若是，十分笃定，她的性子偶有固执，他亦不想与她争辩，扯开话题，继续问道：
“那他打算怎么做，你打算怎么做？”
沈婉宁定了定神，回忆着方才许安宸与她说话的情形：
“我会安排人手在宾客的名单里加上你的名字，你就以阿涵密友的身份入席，必不会有人异议，到时安排个末尾不起眼的席位，也不太会有人计较，婚仪开始后，你就趁她回后宅更衣的空档过去寻她，我到时在她随身的嫁妆里放上一件便装，她便装作是你的仆人随你混出府去，届时宾客众多，门口守卫必无暇详查，脱身不在话下，人是在督军府走失的，陆赫之就算要发难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许安宸说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是就算她出了督军府，你又要把她藏在哪里呢，城防守卫森严，她如何出的去，届时就算把整座城翻过来，他也是要把她找出来的吧。”
沈婉宁问道，她心下不禁嗤笑，任他策划的再好，陆赫之想要得到的东西，岂是他许安宸一个商贾之子动得了的？
但他却扬起嘴角，得意笑笑，“这你不用担心，那天晚上我会安排一队商船驶进码头，我会提前放出风去，这队船是运了走私的物资想要偷出城外，到时候整个码头的布防都会盯上这队船，其余船只的搜查必会松懈，我从别处买通了另一艘渔船，让阿涵从水路出去。”
走私二字入耳，沈婉宁心下不由地一晃，忽而想起日前看到的报纸上那咋关于收购药品的广告，如今向来，这怕不是许安宸早就放出去的饵。
他设想的周祥，怎么离开，怎么脱身，都已经安排妥当，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由觉得，或许自己之前是小觑了这位贵公子，他并不是个胸无寸缕的纨绔子弟，他心下有城府，对自己的家人爱护周到，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
正待思忖之间，许安宸见她久久不应，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肘，目光虔诚，他把全盘计划都告知与她，他不怕她告密，只怕她不允。
“佟小姐，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事就有八成把握可成。”
他手下的力道有些重，她被握得有些疼，一瞬间回过神来，抿紧了嘴唇，抬头望向他。
她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接下来的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答应他了，我觉得，没有理由让一个珍爱自己妹妹的好哥哥伤心。”
她说的无比释然，仿佛这一刻，她对许安宸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树林之间，方寸之内，霎时二人四目相对，面前的男人站得笔直，看着她的双眸反着悠悠地意味深长的光，久久之后，澧景涣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要我帮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