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選題緣起
《山海經》專名研究是先秦專書詞彙研究的一項重要課題,而專書詞彙研究是漢語歷史詞彙研究的基礎性工作。蔣紹愚先生曾經指出:“研究漢語歷史詞彙,對於我們研究漢語的發展歷史,以及繼承我國古代的文化遺產,都是有很重要的意義。但是,我們對漢語歷史詞彙的研究做得還非常不夠。第一,對漢語各個歷史時期的詞彙的面貌,還處在若明若暗的狀態。先秦和西漢詞彙的研究,前人給我們打下了一定的基礎,但是還有不少問題需要進一步搞清楚。至於東漢以下,就以往的研究來説,幾乎可以説是空白。近年來有不少學者致力於六朝到明清的詞語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總的來説,還是處於初始階段。第二,對於漢語歷史詞彙的系統的、理論的研究,則顯得更加薄弱。”相比較而言,蔣先生認爲第一項工作顯得更加突出和迫切,他説:“首先要對從先秦直到明清的各個歷史時期的詞語一個一個地搞清楚,對漢語各個時期的詞彙的面貌有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1]正如蔣先生所言,要想對整個漢語歷史詞彙的面貌有一個全面的了解,就必須首先對各個歷史時期的詞語一個一個地搞清楚,對漢語各個時期的詞彙的面貌有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換言之,首先要做的是專書詞彙研究,對專書中的詞一個一個地搞清楚。然後在此基礎上再做斷代詞彙研究,以期對一個時期的詞彙的面貌有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在斷代研究的基礎上,我們纔能展示和勾勒出漢語歷史詞彙的整體面貌來。因此,專書詞彙研究是漢語歷史詞彙研究的最基礎性的工作。猶如“適堂壇之必循其階,而不可以躐等”[2]一樣,我們必須首先從專書詞彙研究做起,這纔是漢語歷史詞彙研究的正途。
在漢語詞彙各個時期的斷代研究中,先秦時期無疑應該占據十分重要的地位,因爲它是漢語詞彙產生和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按照王寧先生的看法,漢語詞彙的積累大約經歷過三個階段,即原生階段、派生階段與合成階段。原生階段是漢語詞彙的原始積累階段;派生階段是漢語詞彙積累最重要的階段,在這一階段裏,派生造詞逐漸成爲占主導地位的造詞方式,漢語由已有的舊詞大量派生出單音節的新詞,並促進了漢字的迅速累增,而周秦時代是漢語詞彙派生的高峰;合成階段是在兩漢以後,合成造詞取代了派生造詞,成爲漢語主要的造詞方式,漢語同時由單音詞爲主逐漸轉變爲雙音詞爲主。[3]可見,先秦時期是漢語詞彙積累的高峰。正因爲這個時期產生和積累了大量的漢語詞彙,與此相應,以五經、諸子爲代表的先秦文獻典籍也大量的出現了。
宋永培先生認爲,先秦文獻是憑借先秦時期特定歷史階段的語言詞義,來記載人們的生産、生活、經歷的歷史事件、風俗習慣、典章制度和思想觀念。宋先生將“這種表述先秦時期歷史文化内容,至今保存在五經、諸子經籍文獻中的詞義”,稱爲“先秦文獻詞義”。而先秦文獻詞義是影響後代漢語詞義發展演變的源頭:
後代漢語詞義不斷發生著體現各個時代内容的演變。這種演變往往可以從先秦文獻詞義中找到發生的源頭與發展的脈絡。這種演變詞義與先秦文獻詞義是一脈相承的。……先秦詞義在影響後代詞義的發展演變時,並非衹是對個别詞義施加零散的、表面的影響,而是從整體規模上系統地、深刻地發揮著制約或影響的作用。[4]
由此可以看出先秦漢語詞彙研究的重要性。因爲源不清則流不明,只有將源頭上的先秦文獻詞義搞清楚了,纔能對後代的漢語詞義有更加透徹的理解。
或許正是基於以上的認識,先秦專書詞彙研究引起了大家的重視,如張雙棣先生《呂氏春秋詞彙研究》[5]和毛遠明先生《左傳詞彙研究》[6]就分别對先秦重要典籍《呂氏春秋》和《左傳》的詞彙做了較爲全面的研究,爲開展先秦專書詞彙研究起到了推動作用。與此同時,我們還看到,對於先秦專書中的專有名詞,人們尚未做全面而深入的探討。趙振鐸先生在爲管錫華博士《〈史記〉 單音詞研究》一書所作的《序》中稱:
《史記》裏面有衆多的專有名詞,其中人名、地名除了漢族的以外,還有非漢族的人名和地名。從地名學姓氏名號學的角度研究它們,應該説是一個新的課題。[7]
由此我們想到,先秦專書專名研究何嘗不是一個新的課題、新的領域呢?更何況對先秦專書專名的研究本來就十分薄弱。
《山海經》作爲戰國時期的作品,雖然篇幅不大,只有三萬餘字,但是專名卻十分豐富,多達2138個。可以説《山海經》就是一部以專名爲中心,主要對專名進行描寫的典籍。儘管《山海經》有著如此豐富的專名資料,但除了對其中的一個或一些專名有零星單篇的研究外,至今無人對其專名進行全面的專題研究。有鑒於此,我們選擇《山海經》作爲研究對象,準備對其中的專名進行全面的考察,並對相關的理論問題進行探討。